文|管泓博
“倘采羊皮筏子,如旅如敘如許。小舟輕搖兮,可以乘風消愁,省得傷神無緒。浪顛波光兮,可以丟病,掃了陰霾歸去。風行浪打兮,可以甩窮,約上俗阜相處。如斯親臨黃河,遙天橫水,盡收眼底。舉雪襟懷,岸影流動,山高脈起。尋常所搖,逐浪所問,猶問萬里。”
“銀光水闊,留影從容經過。千傾漲波,分得清溪安坐。一棹歸來,客里依然是我。”《三上詞話》的作者,文化學者、詞學家、辭賦家、書法家馬同儒先生曾在他的作品《羊皮筏子賦》中,如此稱贊黃河之上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羊皮筏子。作為黃河中上游古代先民日常的水上工具,小小羊皮筏是如何用魅力征服馬同儒先生的,又是如何在海陸空交通發達的當代,依舊留存下來,找到全新定位的呢?黃沙河渡上漂搖的身影,又承載了一段怎樣的記憶……
在陸路交通并不發達的古代,人們另辟蹊徑,善用自然資源,制作出羊牛皮吹成的“大氣球”,渡河載物、水路運輸。最早的“大氣球”是“縫革為囊”后再充氣,唐代以前,這種“大氣球”被稱為“革囊”。而到了宋代,制作“大氣球”所用的皮囊是宰殺牛、羊后掏空內臟的完整皮張,不再是縫合而成,故改名為“渾脫”。“渾”做“全”解,“脫”即“剝皮”。早期人們只用單個的革囊或渾脫泅渡,后來出于安全考慮以及大宗貨物運輸需求的增加,人們將若干個牛羊皮“大氣球”縫縫補補、拼接起來,上架木排,成為一個整體,這才有了現在所說的“羊皮筏”的雛形。
中國皮筏歷史悠久。《水經注·葉榆水篇》載:“漢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王遣兵乘船(即皮筏)南下水。”《舊唐書·東女國傳》:“以牛皮為船以渡。”《宋史·王延德傳》:“以羊皮為囊,吹氣實之浮于水。”
清康熙十四年(公元1675年)二月,陜西提督王輔臣在蘭州爆發叛亂,西寧總兵王進寶奉旨鎮壓,期間,王軍曾在張家河灣拆民房取用木料,結革囊夜渡黃河,大破新城和皋蘭龍尾山;六月,王輔臣兵效仿造筏百余,企圖渡河逃生,王進寶率軍沿河追擊,迫使王輔臣兵投降。由此可見,蘭州在至少在320多年前,就已經大量投入使用羊皮筏了。
事實上,制作羊皮筏并不輕松。制作者需要具備極高的宰剝技巧,從羊頸部開口,慢慢地將整張皮“囫圇個兒”地褪下來,不能劃破一點毛皮。將羊皮脫毛后,吹氣使皮胎膨脹,再灌入少量清油、食鹽和水,然后把皮胎的頭尾和四肢扎緊,經過晾曬的皮胎顏色黃褐透明,看上去像個鼓鼓的圓筒。民間有“殺它一只羊,剝它一張皮,吹它一口氣,曬它一個月,抹它一身油”的制作口訣。曬好皮胎后要用麻繩將堅硬的水曲柳木條捆扎成一個方形的木框子,大約與4根較粗的柳木和60根較小的柳木進行捆扎,再將皮囊(及單只皮筏)以“454”的排列形式固定在上面,羊皮筏到此才算制作完成。制作好的羊皮筏體積小而輕,吃水淺,在黃河上浮渡沒有擱淺的煩惱,并且所有的部件重量都很輕,還可以隨時拆卸更換,攜帶方便。
羊皮筏子需要人用嘴吹氣使其脹滿,故當地人遇到有人夸海口、說大話的情況,往往以“請你到黃河邊上去”來譏諷,意思是讓其去吹羊皮囊或牛皮囊,俗話里的“吹牛皮”就來源于此。
根據筏子的大小,駕馭羊皮筏的人員為1名至8名不等的筏工。在以前,黃河水道既無水文資料,又無導航設備,運送過程十分兇險,掌槳領航的“峽把式”必須諳熟水性、經驗老到,其他筏工統一聽從號令,不得有誤。筏工們出發前扛著筏子走到河邊小碼頭,將羊皮胎朝下放進水中,等乘客全部盤腿坐好,筏工才坐下來開始劃槳,筏子便離開碼頭,順水漂流。過去,由于黃河本身“兇猛”的特質,筏工的工作風險很高,由此衍生了許多“講究”,比如不能說“破”、“沉”、“碰”、“沒”、“斷”等不吉利的字,首次出行還要掛紅、放炮、焚香、祭奠河神。
如今,隨著現代交通工具的發展和交通設施的完善,羊皮筏的貨物運輸和載人渡河功能基本喪失,轉而服務娛樂。人們出行旅游,在寧夏中衛的沙坡頭河段,或在甘肅景泰石林龍彎村河段,依然能乘上羊皮筏子這古老的運輸工具,在黃河之上領略大漠風情和黃河石林那粗獷壯美的西部景觀。
最后,再次拜讀馬同儒先生的《風入松·羊皮筏子》,領略這個悠悠漂在母親河上的羊皮筏的獨特魅力,嗅一縷跨越百年的水汽,觸碰這段匆匆卻厚重而堅強的歷史:大河飛雪鎖風煙。推浪去行船。但凝拍水飄搖過,縱受驚、人到河邊。何事汪洋輕別,向來漂泊悠然。 長波吹破濕衣衫。何奈倚欄桿。今來輕渡天如水,論沉浮、來去輕便。輕揮風塵流水,漫遙鴻鵠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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