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應張繼華老師之邀,一起讀茶經。張老師研讀茶經十數年,已經深入靈魂。這次有幸和張老師一起學習茶經。張老師是制茶大家,創天臺紅手工茶,是一個有理想,一直守護初心的茶人。張老師言 茶人要拜祖師、學經典,在大根大本處守得住,這是一個茶人、一個制茶師的上出之路。
《新唐書·陸羽傳》
陸羽,字鴻漸,一名疾,字季疵,復州竟陵人,不知所生,或言 有僧得諸水濱,畜之。既長,以《易》自筮,得“蹇”之“漸”,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乃以陸為氏,名而字之。
陸羽,字鴻漸,又名陸疾,字季疵,是復州竟陵人。沒人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有人說有位僧人在水邊撿到他并撫養長大。
陸羽長大后,用《易經》為自己占卜,得到本卦“蹇卦”,變卦為“漸卦”,漸卦卦辭說:“大雁漸漸飛到陸地上,它的羽毛可以用作禮儀之器。”于是他以“陸”為姓,給自己取名“羽”,字“鴻漸”。
陸羽是唐開元二十一年(733年)被遺棄于竟陵西湖畔的孤兒,由龍蓋寺智積禪師發現并收養。這一經歷奠定其身份的特殊性——既無宗族根基,又與佛門結緣。禪師為其提供生存保障,但陸羽始終未皈依佛法,后來反抗寺院教育而出走。
蹇卦(水山蹇),象征艱難險阻,暗示陸羽早年坎坷(如孤兒身份、寺院壓迫)。
漸卦(風山漸),卦辭“鴻漸于陸”預示其人生如鴻雁般需循序漸進,終能以德行(“其羽可用為儀”)成就事業 。詳見()
幼時,其師教以旁行書,答曰“終鮮兄弟,而絕后嗣,得為孝乎”師怒,使執糞除污塓以苦之,又使牧牛三十,羽潛以竹畫牛背為字。得張衡《南都賦》不能讀,危坐效群兒囁嚅,若成誦狀,師拘之,令薙草莽。當其記文字,懵懵若有所遺,過日不作,主者鞭苦,因嘆曰“歲月往矣,奈何不知書!”嗚咽不自勝,因亡去,匿為優人,作詼諧數千言。
陸羽幼年時,老師教他學習梵文佛經,他回答說:“既沒有兄弟,又沒有后代,(如果剃度做僧),這能算孝嗎?”老師大怒,讓他去打掃糞便、擦拭墻壁來懲罰他,又讓他放三十頭牛。陸羽暗中用竹子在牛背上練習寫字。
他得到張衡的《南都賦》卻不認識字,就端正坐姿模仿其他孩子誦讀的樣子,像是在認真背誦。老師發現后將他拘禁起來,責令他割草。
每當他識記文字時,神情恍惚像遺忘了什么,過幾天就記不住了,主管的人用鞭子抽打他。陸羽嘆息道:“時光流逝,我怎么還不懂得讀書!”悲痛得不能自已,于是逃走,躲藏起來成為優伶(古代以樂舞戲謔為業的藝人),還寫了數千字詼諧幽默的文辭。
陸羽偶得《南都賦》后,雖不識全文,仍端坐模仿學童誦讀,被禪師視為不務正業,罰其除草 。這一細節凸顯陸羽對文學的熱忱與早期自學能力。
《南都賦》作為漢代辭賦名篇,象征陸羽接觸儒家經典的偶然性,也暗示其文學天賦的萌芽 。 寺院對其文學興趣的壓制,反而激發其逃離、追求自由的命運轉折,從此佛家少了一位大德,而三十六行多了一位茶業祖師。
陸羽幼年經歷是唐代儒釋思想碰撞的微觀體現。佛寺的養育與儒學的召喚構成其人格的撕裂與重塑,最終也可以說是儒佛同修,他一輩子不忘法師的養育之恩。
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
不羨朝入省,不羨暮登臺;
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
智積禪師圓寂,陸羽悲痛,這下寫一首詩歌。
天寶中,州人酺,吏署羽伶師,太守李齊物見,異之,授以書,遂廬火門山。
唐玄宗天寶年間(約747年),竟陵地區舉辦官民同樂的宴飲活動。當地官吏任命陸羽為戲班教師(負責組織表演)。竟陵太守李齊物在宴會上見到陸羽的才華,對其大為驚異,不僅贈予詩書,還推薦他到火門山鄒夫子門下求學 。
此事件發生于天寶六載(747年)正月,正值李齊物被貶為竟陵太守期間。當時唐玄宗下詔賜天下百姓聚飲三日,陸羽在滄浪道(今湖北天門)宴會上擔任伶師(戲曲指導) 。
李齊物作為宗室成員,雖遭貶謫但仍重視人才,他通過觀察陸羽的表演和談吐,判斷其非凡潛力。
關于李齊物與陸羽,詳見:
貌侻陋,口吃而辯。聞人善,若在己,見有過者,規切至忤人,朋友燕處,意有所行輒去,人疑其多嗔。與人期,雨雪虎狼不避也。
陸羽相貌丑陋,說話口吃卻善于辯論。聽到別人的優點,就如同自己擁有一樣高興;見到別人有過錯,會直言規勸甚至得罪人。與朋友閑處時,心里想到要做什么就會立刻離開,人們懷疑他容易生氣。但他與人約定見面,即使遇到雨雪天氣或有虎狼威脅也不會違約。
“不避雨雪虎狼”,既是重諾守信品格的極致體現,也隱喻其在《茶經》研究中“跋涉三十二州”的治學態度。
這段側寫勾勒出陸羽作為“茶圣”的人格多維性,外表的粗陋與內心的精致、社交的“失常”與治學的專注、待人的嚴苛與對承諾的堅守,共同構建起一個掙脫世俗規范的文化革新者形象。其矛盾特質恰如宋人評價:“羽貌寢而心澈,如渾金璞玉”。
上元初,更隱苕溪,自稱桑苧翁,闔門著書。或獨行野中,誦詩擊木,裴回不得意,或慟哭而歸,故時謂今接輿也。久之,詔拜羽太子文學,徙太常寺太祝,不就職。貞元末,卒。
唐肅宗上元元年(760年),陸羽再次隱居于苕溪(今浙江湖州),自號“桑苧翁”,閉門潛心撰寫《茶經 》。他常獨自深入山野,或采茶品泉,或誦詩敲擊木杖徘徊思索;若遇文思阻滯或感懷身世,甚至痛哭而歸,時人將他比作春秋時期狂放避世的楚人接輿 。這一時期,他雖生活清苦,卻完成了茶學巨著《茶經》,提出“精行儉德”的茶道精神,將飲茶升華為文化象征 。
此后朝廷兩次下詔征召:先授“太子文學”(東宮屬官,掌校理典籍),后改任“太常寺太祝”(祭祀禮儀官),但陸羽均以“不慕榮利,志在山水”為由婉拒 。他選擇繼續隱居,游歷茶山、推廣茶藝,直至唐德宗貞元末年(約804年)逝世,終其一生未涉官場 。
羽嗜茶,著經三篇,言茶之源、之法、之具尤備,天下益知飲茶矣。時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煬突間,祀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羽論復廣著茶之功。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次臨淮,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執器前,季卿為再舉杯。至江南,又有薦羽者,召之,羽衣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為禮,羽愧之,更著《毀茶論》。
陸羽癡迷茶學,著有《茶經 》三卷,系統論述了茶的起源、制茶工藝與飲茶器具,成為茶文化的奠基性著作 。隨著《茶經》傳播,唐朝飲茶之風盛行,茶商甚至將陸羽的陶像供奉于爐灶旁,尊為“茶神”以求生意興隆 。此時,常伯熊對陸羽的理論進一步拓展,強調茶藝表演的觀賞性與文化內涵,并改良了煎茶法 。
唐代宗廣德二年(764年),御史大夫李季卿巡視江南。途經臨淮時,聽聞常伯熊精于茶藝,便召其獻技。常伯熊身著華服,手持精美茶具,邊操作邊解說,茶湯奉上后李季卿連飲兩杯,對其技藝贊嘆不已 。行至江南后,有人推薦陸羽,李季卿再次召見。陸羽卻以山野農夫的粗衣裝扮攜簡陋茶具而來,全程沉默烹茶。李季卿見其儀態不似常伯熊優雅,態度冷淡,僅命仆人賞賜三十文錢便打發他離開 。這番對比讓陸羽深感羞辱,憤而寫下《毀茶論 》,質疑茶道流于形式而喪失本真,甚至宣稱要“毀棄茶學” 。
常伯熊與陸羽的對比實為兩種文化立場的交鋒:前者注重表演性與貴族審美,后者堅守“精行儉德”的質樸茶道(野服、靜默煎茶)。李季卿的態度轉變折射出唐代士大夫階層對茶文化“雅化、形式化”的偏好 。
陸羽的激烈反應并非否定茶道,而是批判時人舍本逐末——將飲茶異化為身份表演而非精神修行。這與《茶經》中“茶性儉,不宜奢靡”的核心思想一脈相承 。
其后,尚茶成風,時回紇入朝,始驅馬市茶。
陸羽著《茶經》后,飲茶之風席卷天下,甚至北方草原的回紇(回鶻)也派使者入唐朝貢,開始用馬匹大量換取茶葉,茶馬貿易自此興起。
回紇(回鶻)作為唐代北方重要少數民族,長期與中原王朝保持貿易往來。其游牧經濟依賴中原的茶葉、絲綢等物資,而唐朝因軍事需求亟需優質戰馬。安史之亂后,吐蕃占據河西走廊,唐朝與西域的陸路交通受阻,回紇成為中原獲取馬匹的重要渠道 。
茶葉具有助消化、解油膩的特性,契合游牧民族飲食結構;而中原缺乏養馬的自然條件,依賴邊疆馬匹補充軍備 。
唐德宗時期為牽制吐蕃,采取“聯回抗蕃”策略,通過茶馬互市鞏固與回紇的關系。貞元年間(785-804年),回紇“驅名馬市茶”的規模擴大,標志著茶馬貿易的正式化 。
茶葉成為唐朝對外貿易的硬通貨,刺激了南方茶葉種植的規模化與專業化(如江南“多以種茶為業”),形成從生產、加工到運輸的完整產業鏈 。回紇以馬匹換茶,推動了邊疆與中原的物資流通,如《封氏聞見記 》記載“舟車相繼,所在山積” 。
陸羽一生以茶為志,將飲茶從日常習俗提升至精神修養,從術入道,個人從凡入神,開啟了茶文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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