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從夢中驚醒后,云夢清揉了揉眼,摸索著按亮手機,海藍色的屏幕上幽冷地顯示著凌晨兩點。她無奈地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非但沒有讓因為沒有睡夠而脹疼的腦殼好受,反而有點暈乎了起來。
沒辦法,睡也睡不著,只能抓著手機不情不愿地爬起來,就著手機幽藍地光“啪”的一聲打開客廳燈,從飲水機那給自己接了一杯溫水“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了下去后,頭好像沒那么疼了,但暈乎的感覺依舊。
她只能自我找補是因為上火導致的頭暈吧,誰讓從小就怕喝藥的她總是心存僥幸,不逼到頭上絕不主動喝藥。她又回到飲水機那倒了一杯溫水,把昨天白天買的三黃片倒出來六粒如英勇就義般一把塞進嘴里后馬上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猛地把頭一仰,藥在嘴里沒等化掉糖衣,就滑進了喉嚨到了肚子里。云夢清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咕嚕咕嚕”一氣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個精光,才回到床上躺了下來。
睡睡不著,可是不睡吧,才兩點干點什么都不合適。她兩眼無神地盯著屋頂,盯著盯著,思緒就飄忽了起來。
她的夢,只要是接二連三地做的是相同的夢,就不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夢,而是有預警性會真實會變成現實的夢。在她人生旅程已經過了一大半的現在,這種場景已經經歷過了兩次了,這次是第三次。
第一次,她屢次夢到在河里被人拽著喝了好幾口水,才六歲的她,根本不明白也不在意做這個夢的原因。沒想到,幾天后看到掉河里的同村親家侄女后,都沒考慮過才六歲的她能不能救得起大她兩歲的侄女就跳了下去,最終人是救上來了,但被拽得喝了好幾口河水。上來后她才想起來,難道頻繁做的那個夢是示警?
但后來沒再發生相同的事,她就歸咎于只是巧合。
等到了十歲,她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做了個在冰天雪地里玩后卻孤身一人找不到回家路的夢。這個夢,延續的時間跨度有點長,從十歲到沒成家前,也不是每年都做,時間不定,反正快要忘了的時候就會又連續夢到兩三次。
時間跨度太久,云夢清就是想當真,但由于沒到過北方也從來沒有想要去北方,那反復做的那個夢應該就不能發生了吧,所以她也就沒再留意。
沒想到,后來的她腦門被門夾了,在沖動中腦門一發熱的就來了北方嫁人生子,從夢到真實的第二次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成了真,把她摁在了北方,回不去了。她也以為,這輩子無非就是這樣在郁郁不得志中老去,客死他鄉。
可最近這兩年,卻又斷斷續續地做起了在一個滿目蒼翠的青山腳下的山谷中摘花追蝶的夢。心里也在不斷地叫囂著“回家”。
回家?出嫁女,在娘家是外人,在婆家還是外人,她用自己努力賺的錢買下了個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四合小院安了家。小院不奢華,但很樸實,一個人住綽綽有余。閑暇時看看書養養花種種菜,過得倒是平靜又安寧。
可如今又來了這第一出,到底是何意?她都已經接受事實,在等著慢慢老去的那一天了。前半生不順,后半生已經意平,況且這也是自己辛苦打造出來的家,現在卻從心底時不時地冒出來“回家”這一念頭,這難道不是自己的家?
她不解,以為是心底的不甘所至的執念,也以為惦記的是從小生長的家鄉,所以也曾特地回去探個究竟。但就算到了家鄉,還是從心底冒出“回家”的想法。那這個“家”,到底在哪?
云夢清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一頭稀疏的銀發和不甚精神的面容,就表明了她此時的境況,她折騰不起了。哪怕是出個門,她都怕就此倒在了回來的路上。
她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多想,順其自然吧,反正已經發生了兩次,也沒改變過結局,隨緣吧。
可最近動不動就從心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的“回家”念頭,越發頻繁了。頻繁得她都開始夜不能寐,心神不安。
直到,看到了某溝的七日游宣傳頁,心里仿佛就定了下來,升起了非去不可的念頭。她這個年紀,獨自出行自是沒有合適的出行交通工具肯搭載她,所以就報了個團飛到了目的地。
從踏上這片神奇又美麗的土地開始,她的心就好像得到了救贖,一切如過眼云煙般,忽然就散了,心寧靜得再也無一絲波瀾。
當觀光車在一處如兩扇門般高聳入云的陡峭石山停下,導游兼司機讓自由觀賞這處“生之門”時,云夢清激動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催促著她“快點,快點,再快點。”
這時的她,眼中除了那兩扇巨大的石“門”外,什么也看不到了,她只想把那兩扇“門”推開,然后“回家”!
當她不顧所有人意外的目光連奔帶跑健步如飛地來到石山下,雙手顫抖著分別放到兩個石壁上用力一推,她眼中的“門”真的開了,她緩緩回首臉帶笑容地望了望所有看著她的人,她看著那些人的臉上還帶著沒有收回去的驚訝,或許他們是不明白為什么一直都是連走個路都要人幫扶著的她,竟然能跑了,更不明白她把手放在石壁上做著如推門一般的動作是何意。
她臉上發出得償所愿的粲然一笑,愉悅地大聲說道
“謝謝你們送我回家!”
她向他們彎腰鞠了一躬就轉身慢慢地隱入石壁不見了。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石壁也漸漸地隱沒了身形,代替它的是一條橫在他們面前的湍急大河,呼嘯著的河水從他們面前匆匆而過。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這一切,怎么看怎么有點玄幻。對于獨自一個人的云夢清,他們只知道他們是同一個地方的,其他的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團隊的導游兼司機從遠處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并大聲地吆喝著:
“雖然這條大河很好看,但看了這么久,你們也看夠了吧,快點上車,再晚下一個景點你們就來不及看了。”
說著就自顧自地上了車并發動了觀光車。
這下子,他們就更是驚到了。什么河,之前這里不是你所說的什么“生門”山嗎?
他們一窩蜂地涌向了觀光車。到了車上,司機兼導游等最后一個游客上了車后就突突地開著就走。一車人紛紛大叫起來,七嘴八舌地說著:
“還有人呢,那個人不見了。”
“對呀,快報警,那個人被石壁吞了。”
“對呀,原來河的地方是峭壁,吞了那個人后就變成河了。”
司機兼導游不慌不忙地開著車,嘴里大聲地回應著道:
“你們是出現幻覺看到海市蜃樓了吧?那地方我都來了百十回了,我還不知道是山還是河?而且一共就這么些人,你們看看座位,還能有多余的位子能再坐下另一個人?不許超員的呢,超員我的工作沒了不說,我還得付天價罰款,我錢多?”
一車人再次面面相覷,還真是,車上是滿員的。難道他們真的是出現幻覺了?他們有的人不死心地在景點地多處打聽,聽到的都是那河存在不低于百年了,哪來的山?接下來的景點,一車人除了導游外都沒了心思,草草地看了看后就各回了各家。
回家后的他們,也沒有聽說過什么人失蹤的信息,也就徹底地相信了出現了幻覺看到了海市蜃樓的說法。
而在云夢清所住的小院,她唯一的女兒看著一院子雖沒了主人也依舊長勢旺盛的花花草草,喃喃地自語道:
“媽媽,你找到了家了吧?等到那一天,你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一定要記得來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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