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人口進度條已經停滯很長時間了。
和五年前一樣,當前中國人口還是14.1億人,僅次于印度,不過距離上次達到13億人口,時間跨度也有近20年。
畢竟當初從10億達到13億,只用了24年。
對比過去十年出生人口的變化,可以看到巔峰期在2016年,有1765萬,2020年下降為1202萬,2022年正式跌破1000萬,并連續三年出現人口負增長。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去年好歹把數字拉上954萬,總和生育率重回1.1。
因為總和生育率存在被平均的情況,前幾年剛放開二胎時,出生人口曾有過一個小高峰,說明經歷過最后一次嬰兒潮的那批人,仍舊在承擔生育主力的角色,往后幾年也多以二胎、三胎為主。
換句話說,2022年到2024年的一孩生育率,實際在0.5到0.7之間,而國際公認的人口世代更替水平,門檻線是總和生育率2.1,即每對夫婦至少生育2個才能保持人口穩定。
連國際標準一半都達不到,可想而知,數值已低到難以想象的程度,未來很可能打破韓國保持的最低記錄。
人口出生率減少,直接原因是結婚人數變少了。
《2024年4季度民政統計數據》顯示,去年全國結婚登記數為610.6萬對,比2013年足足少了一半,創下1980年以來最低紀錄。
相比之下,離婚登記上漲到262.1萬對,同比增加2.8萬對。
按往常習慣,五一由于假期長、溫度適中,加上“黃道吉日”加成,歷來是人們首選的大喜日子之一,比如2021年的五一,就是“史上最忙碌的勞動節”,5天內超40萬對新人舉辦婚禮,同比翻了兩番。
可從去年開始,五一假期結婚數呈斷崖式暴跌,到2025年,已完全體現不出“結婚黃金周”的威名,要是繼續保持該趨勢,今年結婚數能不能擠上600萬都成問題。
情況可以用雪崩來形容了,面對這一問題,從國家到地方連忙采取緊急措施。
先是零門檻結婚:
為打破地域對結婚的限制,實行結婚登記全國通辦;突破家庭、彩禮對自由婚姻的桎梏,取消戶口本登記;多地還嘗試讓生育登記與結婚“脫鉤”,新生兒上戶口不再以結婚證為條件。
也難怪上層著急,結婚、生育與否的確是個人選擇沒錯,但立足于全局,人口大幅波動會帶來全方位問題,不可忽視。
結婚、生娃,可不是簡單走過場,其中涉及的環節,從彩禮、購房、婚宴等支出,到分娩、撫養、教育方面的開支,形成一套緊密相連的消費循環。
以對房產市場的影響為例,結婚欲望降低,大家的購房需求也會隨之下降,虛高房價失去了支撐點,暴跌自然不可避免。
當新房售價跌得比二手還低,但存量房貸利率卻比新發貸款利率要高時,加上爛尾樓的大面積爆雷,大規模還貸潮、斷供潮就會像海嘯般襲來。
日本陷入長達三十年的房價萎靡,就與慣性單身、低欲望社會有很大關系。
上層也知道光零門檻還不夠,得和物質刺激雙管齊下,所以有地方直接以現金補貼刺激婚育。
例如表現最積極的廣東,據不完全統計,廣州、深圳、東莞等市的部分轄區已陸續出臺針對婚育的現金補助,最低10000元起步,如果是二、三胎,獎勵力度更是驚人,有的社區已經補貼到50000了。
如果說以上只是地方試點,屬于富裕社區對本區居民的回饋大禮包,那4月28日,發改革宣布建立育兒補貼制度,就是來真的了。
結婚竟然能得到公家補貼,也挺不容易的,可見國家為了年輕人的結婚生育,
操碎了心。
實際效果如何?要是單從輿論角度出發,不是太樂觀。
打開各大社交平臺,評論區一片“人間清醒”:“現在還不夠內卷嗎,還是說以為人人都是富裕家庭。”“沒有錢結婚,先管好自己吧”“現實太殘酷,不忍心讓孩子來受苦。”
一句話:無動于衷,擺爛照舊。
挺出乎意料的,畢竟與中國傳承了數千年的風俗習慣不符。
要知道,古代即便適逢亂世、饑寒交迫、瘟疫橫生,老百姓依然不減大量生育的步伐。
看著有點矛盾,按理來說,生存環境越惡劣,人們應該越自發減少生育才對。
首先在農業社會,勞動力對于國家來說尤為關鍵。何況冷兵器時代,人口本身就是戰略資源,因此歷朝統治者都會在亂世中鼓勵生育,比如通過政策增加人口,以恢復國力或補充兵源。
戰國時期,秦國實行"生者獎,死者恤"政策,生育男丁可免賦稅;漢武帝時期有"民產子,復勿事二歲"的政令,直接把生育與兵源儲備掛鉤;北魏直接給田地,"均田制"規定"男夫十五以上授田",鼓勵老百姓通過生育獲取更多生產資料。
這種"以數量換質量"的策略,體現農耕文明對抗自然風險的生存智慧。
國家如此,小民之家更不例外,在生產力落后的情況下,每個家庭需要更多勞動力來維持生計。
除生產力因素外,還有一個關鍵點,百姓們不使勁生的話,很容易會有絕戶危機。
一個是嬰兒存活率低。
由于古代醫療條件差,導致嬰幼兒死亡率極高。據《中國人口史》統計,明清時期嬰幼兒死亡率高達30%-40%,遠古戰亂時期更飆升至6成左右。
在"生三個才能存活一個"的殘酷現實下,多生,成為延續血脈的唯一選擇,就像生物界的R生殖對策,人類遭遇種族危機時,同樣會自發啟動生育補償機制。
所以在災荒年景,十口之家要比三口之家有更高的存活概率。
另一個,不能低估了人性的復雜。
的確,身處亂世,即便生了孩子,整個家族也有可能亡于饑荒,瘟疫,戰亂,匪患手下,但不生孩子,也許等不到四大天啟來臨,就有極大概率被鄰居吃干抹凈。
現代社會法制體系健全,盡管偶有發生侵吞他人財產的情況,可絕大多數通過金融手段、老千套路、恩情欺詐等文斗伎倆完成的,直接動手搶,甚至送對方一個滅門的操作幾乎不存在,法律威嚴不是擺設。
可在古代情況就要惡劣多了。
不管是哪個朝代,都有山高皇帝遠的現象。誰能當這個土皇帝?各州縣實際掌權人為主,依附其手下的豪強家族為輔。
豪強是怎么來的?誰的家族勢力大,誰就有資格成為豪強,每房平均5名以上青壯年男丁,再招兵買馬,合在一起烏泱泱上百來號人,足以在方圓幾十里稱霸一方。
他們不需要擔心人口過多,能否養活的問題,動手搶就行。
如果在盛世時期,手段或許會收斂一點,等對方老死、病危才會動手。
一旦亂世開啟,就是惡霸為非作歹的最好時機,家里只有年邁兩老的、只有老實人光棍的,或者擁有七八口人,愣是沒一個青壯年男丁的,都是被首先動刀的肥羊。
什么你的房子、土地,現在歸他們了;你說這是你的財寶,叫它一聲它敢答應嗎;一個搞不好,婦女們還被惡霸強行擄走,剛好他們家族壯大急需適齡女性。
這是實打實,人性之惡造就的絕戶危險,所以當時生兒子不僅是剛需,還是安家立業的根基,加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儒家倫理,生育瞬間上升為道德義務,成為每個家庭的頭等大事。
給大家科普個冷知識,即使抗日戰爭最艱難的1941年,總和生育率也遠高于2024年。
根據官方數據,1941年,中國出生人口為893萬人,比2024年少了61萬,但1941年總人口5億不到,總和生育率卻能達到5.0到6.0之間。
可見到了近代,傳統生育觀念依然占據主流,當然客觀上,也和缺乏有效避孕手段不無關系。
問題來了,生育率這么高,為何上世紀五十年代之前,中國始終進入不了人口爆兵模式?
因為小農經濟能容納的人口上限不高。
結論出自馬爾薩斯的人口陷阱理論,每當朝代更迭,新生王朝通過百年休養生息,重新把人口拉扯起來后,緊接著又會面臨人員飽和的問題,就是受限于低下的農業生產水平。
農具落后、缺少肥料、靠天吃飯、水利灌溉不全面等都是制約因素,自戰國到清朝,糧食畝產從200多斤提到360多斤,是小農經濟能做到的極限了,導致清朝的巔峰人口容量4億頂天。
問題一直持續到上世紀40年代,無解。
我們把思路拉回現代,古代“催生”的經驗對現代適用嗎?有一定參考價值,比如前面提到的獎賞制度。
古代是這么搞,現代也是這么發,怎么不管用了?
是力度不夠嗎?
也許,要是像香港新界一樣搞“丁權制”,每位男性居民出生附贈700平方呎免費丁屋產權,大家伙肯定踴躍生育。
但別忘了,十四億人口壓力,足以讓任何被戲稱“小恩小利”的舉措,成為國家財政的巨大負擔,發錢總有個限度,能提出建立育兒補貼制度,都算難得了。
宏觀難處必須理解,只是微觀痛點終究逃不過。
總是用高度工業化和城鎮化,來解釋暴跌的生育率,顯有蒼白無力,卷到極致的社會環境,高負債、高房價和低收入現狀,才是低生育率的根源。
還有彩禮、車貸、生育和教育支出這幾座 “大山” 聯合壓迫,綜合中國城鎮和農村數據,一個孩子從出生養到上大學,最低消費50萬元。
孩子長大后,同樣面臨幾座大山的壓迫,要是少壯一個不努力,逆子的人生重擔,最后又得靠退役老黃牛來扛。
一想到無窮無盡的“一貸傳三代”,什么結婚、生子、買房,瞬間不再是“人生必答題”,而是可有可無的 “選擇題”。
普通家庭確實負擔得很吃力。
奇怪的是,不說太遠,難道60、70一代的人不知道這些嗎?他們拉扯80、90后的負擔,一點不比現在年輕人輕,怎么他們就愿意生了?
因為信息差因素,一切來源于互聯網的助攻。
直到網上沖浪興起前,中國社會仍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否認,很多被視為榜樣的老一輩夫妻,是被強行撮合一起的。
磨合得好,湊合著過,一輩子就過去了;磨合得不好,最后一定要用句號結束關系,出于家丑不可外揚的心理,要么離婚不離家,就算分道揚鑣也是低調處理,不會廣而告之。
可到了網絡時代,在極致信息化面前,信息差壁壘轟然倒塌,一方面見義勇為、拾金不昧、敬業愛崗等好人好事,不再淪為酒香巷深。
可另一方面,出軌、家暴、婆媳互掐等婚戀負面新聞,也隨著傳遍每一個角落,加上流量推波助瀾,婚后各種瑣碎被拍成短視頻,以販賣焦慮的形勢廣為傳播,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男女老少總能找到痛點。
長期耳濡目染,“逃婚”“逃育”逐漸成為一股龐大的輿論思潮。
這事真的無解嗎?
不知大家有沒有發現,目前最有生育意向的分為兩撥人:
一撥是頂層階級和中產精英,不是越有錢越要生,以龍生九子態勢,令家族傳承壯大,就是中產使勁雞娃,期望下一代完成圈層躍遷;
另一撥是條件比較差的底層家庭,反正情況也不能更糟糕了,自己這一代已成定局,不如寄希望下一代出人頭地,從大山溝走出個鳳凰。
反觀條件不好不差,人數最龐大的中下群體,最不愿意生,原因是“覺醒”了,不想湊合過一輩子,更不想辛苦大半輩子,最后淪為行走的提款機,只好堅定奉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宗旨。
既然這樣,可以考慮在建立全民生育補助制度的基礎上,適當加大對“兩撥人”的政策支持,不論是“生娃適當減賦稅”,還是針對底層百姓的生育扶持皆可,最后以“先育帶動后育”。
不過長期來看,想回歸幾十年前“人口大爆炸”的景象,不大可能了,國家越是發達,越要接受“人口負增長”的事實。
而這恰恰說明,不生孩子是盛世才有的福利,至少生與不生,還有選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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