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去年，Chiikawa的熱潮席卷了中國，這幾個來自日本的奇妙角色，可能成了去年商業化最成功的引進IP。當時，在許多城市，你都能看到人潮涌動的Chiikawa大型快閃店，有時規模大到整棟商場樓，都被其宣傳覆蓋。

但是今天我們不聊Chiikawa，我們來聊Chiikawa的作者長野NAGANO的另一個IP，更為佛性低調的——自嘲熊。

說自嘲熊低調，其實只是和火到燙的Chiikawa相比。在小紅書這種平臺上，你每天都能刷到很多數千點贊的自嘲熊貼，所以它在特定群體里，熱度是非常高的。商家也開始抓取這波熱度，像是名創優品，最近就聯動了自嘲熊的周邊——雖然你去了后，經常會發現哪兒都找不到熊，倒是看到一堆漫畫里的其他角色。

其實有很多數字能證明自嘲熊這個IP現在的成功，但《小王子》里有段令人印象深刻的話，很適合放在這里，大致是說：大人總是對各種數字情有獨鐘，他們不會去看事情的本質，只會對價值、數量這些話題眼前一亮，所以你無法和他們談論蟒蛇、原始森林和星星，只能對著一棟價值十萬法郎的房子高呼漂亮。

所以，自嘲熊在流量和商業上的成功與否，其實也不是那么重要。它是個很獨特的IP：假如你看到熊，然后覺得它戳到了你的萌點，那它就會，戳到你的萌點。

熊，就是這樣。

其實，自嘲熊的誕生比Chiikawa還要早，它是長野在16年剛開始使用推特時，定為頭像的一個自設形象，創造于14年，用來在她吐槽別人和發表感想時用。有那么一點像是19歲的少女漫畫家藤本樹，總在推特上裝成三年級小學生發言（并被封號）。

這是長野的推特（X）

所以早期的自嘲熊，都是出現在一些推特上，長野描繪自己日常的小漫畫中。而且通常都是記錄它（她）吃到了什么美食，對食物的評價又如何。

那段時間里，自嘲熊是沒多少熱度的，也不是個商業企劃。它最初的名字叫“自我吐槽熊”，隨后傳到韓國，出了一套KakaoTalk表情包，熱度也不是很高。

我家里也被買了自嘲熊

而且，由于“吐槽”這個字在韓語里不好表達，所以它便改名成了“Joke Bear”，基本能翻譯成“笑話熊”。一些細節也做了韓國的本地化處理，比如把被爐改成毯子。

誰知一年多后，新的一套表情包，卻讓這只熊在KakaoTalk上大火了起來，成為灼手可熱的表情包新秀。韓國的聊天軟件，對自家表情包的商業運作都極為成熟，被戲稱為亞洲搶錢天團；于是大量自嘲熊的周邊，便在韓國出現，這也是為什么自嘲熊明明是個日本IP，但你在中國見到的大量代購周邊都是貼著韓語標簽的。

后來又過了幾年，Joke Bear乘著Chiikawa的熱潮，被傳到了中國。它進一步接受了本地化改動，變成更容易記住，也更貼合原版的“自嘲熊”。

自嘲熊為什么會在中日韓三個國家，都大受歡迎呢？首先肯定是因為它有種獨特的佛性和反差萌，明明身為熊，卻絲毫沒有攻擊性，外觀也和猛獸毫無關聯，搭配的是非常小的手和腳，巨大的頭上則是更迷你的耳朵。

此外，自嘲熊身上仿佛有種禪意，自帶無憂無慮光環，卻又時刻一副在暗自吐槽某物的姿態。長野在講述自嘲熊的設計時，特意強調了它的眼睛和耳朵，都略微有點不對稱，也不是標準的圓形，所以有種小隨便的感覺，沒那么炯炯有神。

按照網友的說法，就是自嘲熊有種淡淡的死感。

其實，不僅是自嘲熊給人的感覺很隨便，就連長野處理它設定的方式，也顯得有點隨便。它雖然是作者的自設，卻又性別和性格都不明，任君幻想。

就連自嘲熊的漫畫，都有兩套，風格截然不同，其中的自嘲熊也有些微妙差別。有一套漫畫，延續了作者自設的氣質，其內容都是和美食、旅游有關，記錄自嘲熊去各地旅游恰飯，很多食物都是作者自己喜歡吃的。

而另一套漫畫，則更偏向Chiikawa漫畫的風格，故事都是些發生在奇特異世界的小日常，講述自嘲熊和它那些朋友們的故事。

這些朋友角色的塑造也很有趣，比如自嘲熊最好的伙伴，是一只看著很像小老頭的狗。現在每次你去自嘲熊周邊專柜，找不到任何熊，卻看到的一大堆玩偶，多半就是這只狗。

此外，還有一個叫鼴鼠可樂餅（薯餅）的種族，它們平日生活在地下，有自己的社會模式，以及一個可樂餅國王——這些可樂餅是可食用的。

或者，一只巨大的馬來熊，雖然友善，但比自嘲熊大了許多，每次與自嘲熊見面，都把它嚇到渾身發抖，非常可憐。可以看出這里長野又用了她喜歡的反差式設計，因為實際上在現實里，馬來熊是世界上體型最小的熊。

而且，這些漫畫也像Chiikawa的漫畫一樣，有時帶著一些長野特有的黑色幽默，并且會互相聯動。比如Chiikawa漫畫的有一集里，它們找到了某種巨大的魚肉腸，并開始食用，而這些魚肉腸，實際上是自嘲熊漫畫里的角色。

不過這角色的設定也很獨特，它們會無限再生，且喜歡誰，就會請對方品嘗自己，面無表情拿著一把刀，快速從頭頂開始切片，讓自己身體的切片不斷飛向朋友，把初見此景的自嘲熊嚇了一大跳。

長野平時都在看些什么呢，不會真是19歲少女漫畫家吧？

此外，漫畫里還有很多有趣的角色，比如一只鼻子特別長的粉豬，一只僵尸貓，一只忠誠的大笨狗，以及一只外貌很像偽人版自嘲熊的微笑謎之熊。這些角色也都有自己的粉絲，所以有時，它們稀少的玩偶會被炒到較高的價格，且一貨難求。

長野是角色塑造的天才，她的角色總是很有個性，既不臉譜化，也不會讓你覺得太刻意單一。假如Chiikawa只是一群單純的萌物，沒有那種一閃而過的黑暗感和偶爾賤賤的設定，恐怕真的難以像如今這樣爆火。

自嘲熊也是如此，它如果單純只是可愛，恐怕也會被淹沒在表情包的海洋中。但它身上那種既復雜又簡單的人設，加上若隱若現的擺爛感和躺平氣質，讓它成了一只獨一無二的熊。

不過，和自嘲熊的漫畫，以及起源相比，更有趣的，其實是它的粉絲們在中國營造的獨特文化。

性格未定的自嘲熊，在中國有了一套獨特的風格，它的粉絲模仿其說話，使用一種“熊，淡淡的”的文體，將自嘲熊那難以言說的氣質體現得淋漓盡致。

熊，淡淡的；

文，水水的。

@pretty ~

粉絲口中的玩偶自嘲熊，有奇特的斷句方式，它會用“人”來稱呼玩偶的擁有者。“熊，在想人”“人，要好好吃飯”“熊，沒有給人的文章點贊”……粉絲們還會把這種句式P成聊天記錄，模仿自嘲熊與自己的對話。

@小能oTATO

而那些沒有自嘲熊玩偶的人，則被稱為野人，于是，當你擁有一只熊后，你就不再是野人了。

在小紅書上，有個五萬點贊的帖子，大致是說有人見室友很喜歡自己的自嘲熊，但猶豫再三，最終也沒舍得買一個，便想送她一個玩偶，但不知這樣是否會傷到室友的自尊，便向網友求助。

@春卷大王

而其下，有個六萬贊（大人的數字）的熱評說，她可以模仿自嘲熊的口吻，給室友發一個取件短信，這樣就沒那么生硬了。貼主采納了這個建議，妥善解決了問題，雖然熊的遺憾，讓短信未能成功送達。

對于未成年來說，可能有些幼稚，但對于每天都在受難的成年人而言，需要這樣的幼稚。

此外，自嘲熊還有個優點，那就是它是個極佳的旅伴。在自嘲熊的漫畫中，長野便會畫自嘲熊帶著小玩偶出門旅行的橋段，也許是受這樣的設定啟發，許多自嘲熊的粉絲，都會帶著自嘲熊的玩偶出門旅游，不論遠近。

@BingO

帶著玩偶出門旅游拍照，也是這幾年的趨勢。如何出門拍照，已經成了很多年輕人有點煩惱的事，如果像傳統那樣拍風景，顯得太樸素；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自拍或食物特寫，這樣還容易變得刻意；還有些人，會猶豫隨便出趟門就拍照，會不會顯得太小題大做，同時卻又希望拍照留念……

@薯條家

于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帶上自己喜歡角色的玩偶，讓它們變成照片的主角，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拍照留念了。而自嘲熊，就是這類照片中，最常見的主角之一。

@大黃狗蛋糕

所以，透過海量自嘲熊的相關推送，你可以看到世間各種各樣的人，對自己生活的記錄，以及這世上各種國家的奇景。

@nqntrtr

這些照片中，自嘲熊有時會以獨具創意的方式出場，在動圖里配上莫名喜感的運鏡，把習以為常的景色變得有趣。或者，拿出它標志性的淡然神情，讓平靜的風景蒙上一層度假的濾鏡。

@就好這口

甚至有時，熊被弄掉在了地上，或不慎掉進了火鍋，都能毫不ooc地變成一組照片。因為這仿佛就是這只熊真會遇到的事，它也會用自己略崩潰又略佛性的姿態去處理倒霉事，讓拿熊的人，仿佛也能更從容地面對生活中的倒霉瞬間。

@芽芽醒醒.!

長野說過，自嘲熊是一只膽小，經常哭的熊，這讓它的這些水逆遭遇，也融入了其人設：可憐巴巴，可又沒那么有所謂，因為仿佛熊的存在，就讓這些倒霉時刻化作只值得調侃吐槽的小事。

@12

還有許多人，會把自嘲熊P到一些風景照上，形成一種動畫與電影、現實與幻想交融的韻味。小小的熊走在匆忙世界的恬靜角落里，仿佛在生活的閣樓中留下了一本治愈的相簿。

@Lve

透過自嘲熊淡淡怡然自得的身影，日常的街景，也能帶上些許烏托邦的色彩。

@大黃狗蛋糕

和許多其他的玩偶一樣，自嘲熊的主人們，也會為它做各種特別的娃衣。不過不太一樣的是，自嘲熊經常會被穿上讓它變成群嘲熊的衣服，比如頭上被套一個挖了洞的垃圾袋，或是挖了洞的黑襪子。

@橘子小葵

@胖大寶

或者，身披一身橘子鎧甲。

@momo

亦或是，簡單頂著一片菜葉。

@甜心困困包.

自嘲熊千變萬化，你無法抓住其本質，世界就是它的衣柜，它是熊之喜劇界最偉大的coser。

@別別別罵

所以自嘲熊到底是個什么設定呢？其實它在許多人眼里，都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性別，不一樣的年齡，它可以是個崩潰的社畜，也可以是個悠閑的旅者，可以是個隨和的大叔，也可以是只可愛的小熊。

@兔子先生

長野特定模糊了它的人設，想必有她的原因，畢竟這是一只基于吐槽誕生，日常評論美食和風景的熊。

之前Chiikawa剛在中國火起來時，有過很大的爭議，因為大家爭吵喜歡Chiikawa，是否就必須要了解其漫畫的調性，那些使用Chiikawa表情包，卻不知道其世界觀的人，又是否只是一群跟風的膚淺愛好者。

但我認為，喜歡一個東西，你就是可以以各種理由去喜歡它，這和很多所謂的先決條件、資格判定、約定俗成……都是無關的。萌物是用來治愈的，就像游戲的目的是為了愉悅，如果把一切都當成站隊和上綱上線的媒介，那只會讓本就已經痛苦的生活變得更痛苦。

這顯然不是自嘲熊誕生的目的。

@大黃狗蛋糕

所以，雖然圍繞自嘲熊，其實也有不少爭議，譬如對它真假貨的審判、那些代購圈丑聞，乃至一些跑偏的出圈事件，但我都略去了那些東西。因為想來想去，它們其實和自嘲熊無關，歸根結底，只是又把那些野人們的俗套故事說了一遍又一遍而已。

自嘲熊只是一只微型的小熊，有極致的反差萌，很喜歡哭，熱愛美食，隨和而膽小，僅此而已。

這只熊在二次元和三次元間穿越，總是出現在午后夢幻般的治愈陽光下，過著孤獨但又自足自在的生活。它同我們的現實融合，同時又與自己的朋友們在一個奇異的世界里玩耍。

@Lve

@肉桂

它的情感細膩，且容易讓人找到共鳴，這種生活感和隨意的氣質，讓它和同作者的Chiikawa有了不一樣的底色。可以說，這只自嘲熊，代表的是人們希望擁有的生活，遠離紛爭和焦慮；雖然有時它也會抓狂，大哭，像人們希望能做到的那樣發泄。

所以不用太去思考這只熊背后的故事，或是在意它的相關糾紛。就像文章開頭所說：假如你看到熊，然后覺得它戳到了你的萌點，那它就會，戳到你的萌點。

因為熊，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