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曹旭
常常有點兒宿命感,即關于什么緣分、先兆征兆之類的。好多的人情,比如兩個素不相識者要共乘一輛車,本來不相識的兩人要結婚生子,大部分人都稱之為緣分。你有沒有或者依然是相信稱為宿命的東西呢?夏風襲來,涼意陣陣;今我來思,彧彧彬彬。
芒種之際,我乘漢中至北京的2568次列車,去首都看我的胞弟。是一輛新型的空調列車,從許昌出發,到鄭州就找到了座位,旁邊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男士,對面是一個婦女和八九歲的孩子。行至新鄉,上來一男一女,好像是到河北辦差的模樣,那婦女對孩子母親說,能讓我坐一坐嗎。小母親作態不答,輪番幾次之后,那個臉上長斑的大概是白癜風的男子說,你小孩兒又沒票,讓座怎么了。于是那小母親嚷起來,說了好多的話。在吵嚷之中,我低著頭看阿來的《塵埃落定》。
這個小母親及兒子一直到終點下車。心想難道我就是這樣要與一個不入耳目的人共度旅途嗎?還有那些忽然上車的矛盾?這種迫不得已的無奈是一種什么的象征?那女人是個通州賣麻辣燙的小販兒,是一個隨便就可以把腳伸到我座位上休息的一類人。對此我感到做人的悲哀。而回許的時候,也同樣有這類人的一個小伙兒,狹隘的自以為是的那種,也是在我的對面,在那個小社會里需要友善,也需要反對和斗爭,我忍無可忍地拍了拍他,讓他放下。
在我們的周圍,不是有好多的事和人是我們心理上所不能接受的嘛?既然可以旅途中友好的交談贏得彼此尊重,那么在現實生活里,也可以選擇同樣的作為來豐富人生。至于說,迫不得已的挨了惡鄰,處了賤-貨,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在冷漠中看書、忍耐,一直到達終點,躲避一樣的傲然中思考,讀書,寫作,好像委屈的人生。旅途畢竟是短暫的,人生總歸有終點,無論是委曲求全還是反對及其斗爭,一切無為有為之際,還會有什么煩惱呢?當然這是策略,也許還有更好的態度和方法吧。
二
從藝術史到現代經濟述評,從文學現象到文藝評論,我在西三環科技讀書城里轉悠,忘記了哪里是哪里,會迷回原來的小攤兒,伸著頭伏下眼,看著那讓人無所適從的各類書籍。從圖書城到翠微大廈下面一排的專賣店,在專賣店里為妻子換一件大號的衣服,再到圖書城。我匆匆的在這條線上走了兩個來回,售樓花兒的女孩子又給了兩次什么什么莊園的廣告。我找誰找不到,在這些場館中無所適從。
幾天之前,我從許昌坐上很慢的列車,到了渴望已久的北京,又從北京匆匆踏上歸途。一路與河南專列上的老鄉攀談著時代的變化和家鄉的風情,打發著饑渴的歸心,卻因有招聘的回話,來不及和家人多說,又從許昌連夜北上,在上午到達北京。像一只在天空中飛翔的鳥,好像自由的樣子,卻仍是尋找既在的航線來回飛行;也是一頭野的驢子,感到了流浪的輕薄,無所適從地哽咽。跟著感覺走只能是一種感覺,那種瞬間之感被誰誰握住,反復地端詳,動情的自言自語。我卻要明白這種感覺僅僅是一種感覺,或者說它只能反襯出你尋找新路的鎮定或慌亂,徘徊或果斷。
寄居的是胞弟戰友的一個地下室,在空軍總醫院內。坐在空蕩的散發著腥味的地下室之中,看望著自己,再走出去,容忍著水管和廁所里面的腥穢,匆匆洗漱。我是頂著一場陣雨走上站臺,坐上沒幾個乘客的121路公交來到這個地下室里,把潮濕的鞋墊兒襪子搭在椅背上,放在電風扇下吹風;煤氣打開,燒半壺水,煮上一包方便面。我好像是一個沒有家室的人,只有期待感覺的感覺與單身不同,其余就只有純粹的單身。也只有單身時才想起孤獨,只在孤獨之中,才會直面這個繁華而混亂、荒謬而真實的人間。
類似于歸隱而閉門不出和一事無成的安逸感,常常在內里破圍而出,總想著俘獲住闖蕩的心,卻被胞弟和我合力回擊。那是一場機遇無垠的大震蕩,一所囊括著整個國家的各個領域的實時記錄、傾情報道的殿堂;我希望前去,能夠入駐。盡管好像已穿透紅塵的心明晰了一切,并協同著家鄉的親情、安穩日子的散漫勸說著我留在許昌,但這機際交錯、美好殿堂的時光和華彩極具吸引力量。回顧故鄉,我周圍的繁雜人事,這吸引力更加親切、鎮定、堅強。如若我能夠,我將立足首都,謀得發展,衣錦還鄉。
我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在最差的狀態里,謀求闖蕩。
三
繁忙導致錯亂,所以在匆匆的工作和沉重的事務中,保持清醒的頭腦最為重要。睡眠不足導致糊涂,不易出門做事;心煩意亂,用情不專,導致散漫慌亂。北京的地下室內,前一天晚上休息不好,怕是兩點多才迷迷糊糊地入眠,又次次在睡眠的交界處驚醒,不斷地問自己身在何處,在睡眠的那邊是我的家人和兒子嗎?他們在睡覺嗎?伴著這份淡淡的失落,終于入睡。
早晨六點多鐘醒來,又反復幾次,終在八點鐘堅決地坐起來,今天要到科技圖書館附近的美地亞去,不必等到明天。于是步行,走了兩站路,等到坐上一輛公交,卻聽到自己和那售票員說話,"到公主墳兒"?"到,一站路。"我木訥的遞過去一枚硬幣,瞅著窗外,用余光接住那嚷著說話的車票。眼睜睜看著車過了前往電視臺的路口,在立交橋上沒有絲毫猶豫的繼續前奔,直到海軍總部的東門,又過了一點兒才停了下來。實際上多少路程呢?那天晚上回空軍醫院地下室的時候,覺得這段路要短得多,最多有兩站。我穿橋洞,爬慢坡,顧不得自責,顧不得追責,渾昏然爬坡。
無雨無風,到處都是墻壁,標志很少。我到處尋找,像一個異國的人到異邦的國王,我在那座美地亞的大樓里,在部門和部門之間打探,我尋找著“中國報道”組的辦公室,我找劉先生。我終于坐在一位就是姓劉的副總面前,可惜他打開的電腦液晶屏遮住了彼此坐著的下顎,不能清醒的縱觀和判斷那終是虛妄的結局。當即只好欠一欠身,把座椅往右歪歪地移動,可以看到他。那個年輕的副總沒有與我多言,只打了一個電話,便讓我下樓去。我含著不能口頭推薦的略微遺憾,下樓四處尋找著103辦公室和一個叫做李登云的辦公室主任。
我踏遍了右手的幾個辦公區,就在自己最早已見過的大辦公室內找到了李登云。等填完了一張員工表格,才知道辦公室主任是一個女士,是劉登云不是李。我說了再見轉身出來時,見到的門楣上寫著109的字樣。我羞愧當初沒找到李主任辦公室時,應上樓尋問,我知道我很愚蠢。這個愚蠢一直到下午,把我辛苦打了一天的稿件,可笑地刪去。我像呆子一樣瞪著屏幕,只好出門,登上公交回到地下室里,用買了兩來回的酒菜咀嚼著衰弱的味道,如果是文學作品,那應該是咀嚼著羞愧和吞咽著自己眼淚的味道。那么愚蠢;總有愚蠢的時候,直到我們寬恕自己,厚顏無恥地與自己和解。
四
回到街道上,有一個人下了公交車,掂著紙袋,匆忙地奔向空軍總醫院。在清晨,醫院進進出出的行人里,那個戴著眼鏡的人掂著紙袋兒,在車流人行中停停走走,跨過了馬路,登上西去的公交,像流水中一朵濁浪消失在遠遠流去的河里。我跟隨著他,看他買票坐下,把紙袋放在身子與車壁的間隙處,掏出一本大厚的書,趴上去認真地看著;隨著車子的顛簸,他的身體像一件事物上下顛簸。間或他會去看窗外的景致,窗外的車流人流,高大的建筑和那北京著名的磚塔,是西安大雁塔造型的雷同的那種塔。"是定慧寺嗎?"他問那個售票的小伙。“是”。
他便是下車稍微看看方位,邁步向東拐北走去。繞過站臺后,進入沒有軍人門崗的大樓,到七號樓的門口,進去乘上電梯,說七樓。那個河北的女孩子當班,她微微的羞澀地笑著,不緊不慢的按鍵關門,離別時會說走好。他出電梯,開一扇門,再開一道門,幾個人同住的三室一廳中,七八平米的小屋是胞弟剛到北京臨時的住所。我見到他換了衣服,坐下來面對一臺電腦。他一天的生活開始。
坐在s館里的魯迅,還有碑文可拓,在異鄉和北寒之地的憂郁青年,感悟著那個時代的寒涼,我卻能做些什么呢,我只能像一個父親守望著兒子一樣,看到我從這里奔往那里,在落寞的皇皇無望的定慧寺到空軍醫院,空軍醫院到中國中央電視臺;定慧寺內無定慧,空軍醫院已空白。
五
一直沒有電視臺的回復,距離八一軍節不遠了,胞弟今晚的火車從青島趕回,大概明天10點方達,我卻只能帶一些失落回到許昌了。這些失落是動心動性一時沖動所造成的。但我還是要等胞弟回來見一面的好,可以談談一年之后的目標,在這一年里該做些什么。就以一年為期來做準備吧。八一節還是胞弟自己來慶祝,也可以和同事們一道聯誼暢談,更好地做作他自己留在北京的工作。
這些事以及不斷的電話鈴聲和某個客房里傳出的一首又一首的歌聲攪和著我,使我又一次追問自己要做的主要是什么。昨晚從那個小小的七樓的單間里走下來的時候,對面湘鄂情酒店門前的豪車已去了大半,從樓窗口墮落的勁舞的歌聲,也隨著那些車輛而遠去了。還留下的?你們在酒店里做些什么?猛然回首,卻發現在高樓的肩頭,有一輪慘亮的圓月,在清白或淡藍或血紅的霓虹燈世界里,奇異地發光,發著清白的光卻又和地上人間混為一談。好像被人們忘了它的特別;即使自己,也只有那一眼了。我便坐上公交車離開了屬于我的月亮,到那個寧靜的寂寞的空軍醫院的地下,去同“老編輯”談天,聽李存寶講《鯨殤》的故事。
回家鄉時,我要做些什么呢?我帶不走這個城市的繁華,那些車輛和鎂燈光打扮的燦爛的群廈,還有這個城市腹地的政治家和知識精英們的思想。還是去買一本兩本的書以供研讀,當我問自己什么是自己的時候,從攪和的世界里,在燈火輝煌、明媚大氣的公司集團的消息里回歸。這是不屬于我的城市,這個城市里面只有一個東西是明晃晃的,在我的眼前,只有它屬于我,不滅的理想,忠貞的向往,不懈的奮斗與努力。朦朧的迷茫的城市之旅,使農村的家鄉更為靜謐,使小城的黃昏更為迷人。再見了我的北京,再見了,我曾經可以駐足的城市,我終于要回到妻兒的身旁。
卻也是要回到那群碌碌無為、庸庸塵塵的人中,回到笑臉堆砌、質樸而狡黠的人群里。我知道,也許此生也不能擺脫他們。因為我飛翔的力量一生也許不能積攢成行,盡管在我離開他們之際,可以忘卻對他們的厭惡,不管到哪里,這種愛憎都會因人群的出沒而有增無減。
我就是這個怕人的人。
六
是的,我在記錄這些二十前年的文字之時,我是一個怕人的人。而修改這些經歷和感觸的現在,我依然是怕人的人,盡管,我已經可以和他們周旋,只不過披著衣飾的他們看到了我的狼皮。
☆ 本文作者簡介:曹旭,河南省許昌市魏都區教師進修學校干部,筆名陳草旭變,近年來有數百篇散文、小說見散文在線、紅袖添香、古榕樹下、凱迪社區等文學網站,合著有人物傳記《那年的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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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易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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