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現在,我正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十分安靜。
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格外刺耳。
醫生告訴我,我的身體正逐漸好轉。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皮,表示自己很欣慰。
其實,心里很清楚……
我,命不久矣。
全身上下只有手指還能微微動彈。
我拼盡全力,將手指伸進大黃柔軟的皮毛里。
它用濕潤的鼻子蹭我手背,像過去幾十年一樣。
突然,我摸到了它的毛發下藏著一塊疤痕,整個人瞬間清醒——
大黃明明死在了我10歲那年的車禍里。
02
“醫,醫生……”
無論我怎么努力,喉嚨只出氣不出音。
氧氣面罩繃在臉上,更加加重了我的負擔,無法出聲。
還好,我的手指還能動。
我用力地去夠床邊的警鈴。
很快,醫生來了。
我磕磕巴巴地問醫生,是不是有一只狗進到病房里來了?
醫生則是很堅定地告訴我,這里是ICU,別說狗子,就連細菌都被嚴格防控。
我不信。
努力地扭擺著身子,沉重地病床也隨之移了位。
“我要看監控?!?/p>
醫生拿我沒辦法,只得打開手機讓我查看剛才的監控視頻。
“看吧,是不是什么都沒有?!一直都是你一個人。”
醫生以為我是太想念家里的寵物了才出現幻覺,他安慰我說:
“你好好養病,很快就能出院見到你的愛犬了。”
見我不說話,醫生收起手機離開了病房。
我仰面看著天花板,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在視頻里,大黃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旁邊。
雙目緊閉,尾巴一搖一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松弛恣意。
03
大黃是爸爸撿回來的流浪狗。
它每天都會送我去上學,看著我進學校教學樓,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10歲那年,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上。
我和大黃一前一后地走在鄉村小路上。
走到岔路口時,不知從哪開過來一輛大貨車,直沖我而來。
模糊中,我只記得整個人被彈飛。
緊接著重重摔落。
側臉火辣辣地疼,泥沉味灌入鼻腔,口中泛著鐵銹的血腥味。
再次醒來時,全家人都圍在我的病床邊上。
他們眼里滿是焦急,眼白被血絲充斥。
后來,爸爸告訴我:“你是被大黃撞飛的。”
大黃為了保護我,奮不顧身地將我推下了路邊的田埂。
而它……
爸爸說,他們找了幾天幾夜都沒找到大黃的尸體。
也許,它還活著。
也許,它被好心人救了。
也許,它只是忘了回家的路。
再后來,我從那次交通事故的報道中看到,貨車司機在法庭上自始至終都不承認是他把我撞飛的。
“我離那個小孩還有五六米呢,是他自己跳下去的?!?/p>
04
夜深了,護士進來給我換最后一次藥。
空氣泛著幽幽的花香。
聞著,全身都放松下來。
我微微抬動眼皮,說道:“劉護士,你今天噴香水啦?”
或許是我太虛弱了,聲音很輕,劉護士聽不見。
她沒有搭理我的話。
罷了,反正我也沒有力氣跟人聊天。
換完藥后,劉護士俯下身。
我以為她要給我例行測量體溫,不曾想,劉護士貼著我的臉湊到我的耳邊沉沉低語了幾句。
一開始,我還有些不好意思。
臉上突地泛起紅暈。
直到聽見她對我說——
你很快就能見到大黃了。
我是來送你上路的。
深夜走廊傳來狗爪聲,監控屏幕雪花一閃。
病床的天花板上,浮現幼年我和阿黃的影像。
就像放電影一樣。
我耗盡全身力氣,從在枕頭下摸到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是我10歲時的筆跡:
“大黃,如果輪回存在,請在我死那天來接我。”
05
我看著焚化爐的工人把我的遺體推進火爐中。
爸爸媽媽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
黑白照片中,正值風華正茂的笑容就此定格。
殯儀館外。
一名白衣少女和一只大黃狗,默默佇立。
“互換靈魂,值嗎?”白衣少女問。
大黃狗沉默不語。
白衣少女又說:
“一條狗能活到25歲已經是生命的奇跡了,你的大黃走得很安詳?!?/p>
良久,大黃狗終于開口說道:“我和大黃還會再見面嗎?”
“那我說不好?!卑滓律倥柭柤?,“畢竟現在幽冥司的投胎指標有限,得搖號。”
“嗯~隨緣吧?!?/p>
“你還有50年的壽命呢,要一直流浪下去嗎?”
大黃狗沒有說話,轉身消失在城市的盡頭。
殯儀館保安揉著眼睛問白衣少女:“姑娘,這狗咋長得和20年前車禍里死的那只一模一樣?”
白衣少女低頭把玩著手中的折扇,留下一句:
“因為有些靈魂……簽的是長期合同。”
好了,我要去處理下一個工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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