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16歲就為國家立下一等功，英雄本應風光無限，卻在25歲時淪落到拉石頭謀生，還被妻子逼著去“找關系”。

在人們眼里，一個一等功臣怎么可能混得比普通人還慘呢？

一、

1988年冬天，河南?？h銅山的天氣寒冷刺骨。于建軍咬緊牙關，用繩子死死綁住肩膀，拉著一車500公斤重的石頭，艱難地往山上挪動。山坡陡得厲害，腳下的路坑坑洼洼，稍不留神就摔個跟頭。

一天拉五趟才掙兩塊五，肩膀磨出厚厚的血繭，胳膊腫得抬不起來。

每次回到家，妻子秋霞看著于建軍傷痕累累，總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看你成啥樣子了？當初你打仗立功，是用命拼來的，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你找找組織怎么了？”

于建軍不說話，只是埋頭吃飯。不是他不想讓家人過得舒服些，可他總覺得，那功勞是用戰友的命換來的，不能用來跟政府談條件。

秋霞哪懂他的心思？她只知道，當年跟他結婚時，他是受人尊敬的一等功臣，如今卻成了拉石頭的苦力。她實在不甘心。

有天晚上，秋霞忍不住再次提起：“我看你這是傻到家了，別人都有辦法，只有你放不下臉面。你去找找關系，說不定領導早就給你安排好了。”

于建軍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說道：“秋霞，功章就是功章，用這個求來飯吃，我良心過不去啊。”

秋霞頓時委屈起來，眼淚汪汪地指著他說：“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為自己想想，也不為我想想，就不為咱們兩個孩子想想？”

看著妻子的眼淚，于建軍心里難受極了，但他還是沒改主意。

二、

日子越來越難熬，秋霞開始對這段婚姻徹底失望。1989年春節剛過，她正式成為縣里的公辦教師，而于建軍還在拉著架子車。

她心里越發覺得，自己這婚結虧了，守著個一等功臣，結果活得還不如別人家。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天，秋霞終于沉不住氣，提出了離婚：“建軍，你最后一句話，到底找不找領導？不去咱們就離婚，孩子我帶走！”

于建軍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妻子會這么狠心：“秋霞，你別急，再等等，我一定再想辦法……”

秋霞搖搖頭，冷冷地說：“你除了靠自己這兩條胳膊，還有啥辦法？拉架子車能拉出啥未來？你就這點能耐，不配我跟你受苦?！?/p>

秋霞的話像刀子一樣扎在于建軍心上。他沒再多說話，看著妻子抱著年幼的女兒離開，只留下智力低下的兒子，眼里全是絕望。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喝得大醉，看著墻上掛著的功臣獎狀，眼淚怎么也忍不住：“當年戰友們死在我身邊時，我答應他們一定好好活著?？蓻]想到，我活著的樣子這么難看……”

于建軍想著當年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友們，尤其是副班長丁茂順，臨終前一句“咱當兵，不是為了自己”，讓他至今難以忘懷。他知道妻子的話也沒錯，她也是為了孩子，可他無法邁出那一步，他無法拿著這份榮耀向別人伸手。

三、

離婚后，于建軍帶著兒子艱難地生活。他試著養豬、賣饅頭、擺地攤，可每次都碰到倒霉事，養豬賠錢，饅頭攤被迫關門，好不容易廠里重新開張，他興高采烈回去上班，可沒幾個月又倒閉了。他的人生仿佛進入了死循環。

1992年春節，他帶著兒子住進廠里廢棄的單身宿舍，外面鞭炮聲陣陣響起，家家戶戶都在吃團圓飯，只有他和兒子冷冷清清地過年。

正在他為兒子煮餃子時，外面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打開門一看，是兩個老戰友來看他了。

戰友一進門就紅了眼圈，背來了30斤大米、幾斤肉和新衣服，還塞給他600元錢：“建軍啊，你怎么不早說你混得這么慘？你這臉面還在乎啥？”

于建軍接過東西，嗓子哽咽起來：“我不是怕你們看不起我，我怕的是給咱們這些犧牲的兄弟們丟臉！”

戰友沉默了一會兒，拍著他肩膀說：“我們懂你啊，可這日子也不能這么熬下去！你該找找關系，給自己一個出路了?！?/p>

于建軍低頭苦笑：“真要去找關系，我也不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那個春節，他們聊起當年的戰斗，喝著酒，一個個老爺們哭得像個孩子。

后來，于建軍繼續擺攤賣水果。街坊鄰居都為他嘆氣：“建軍啊，你就不能低頭一次？你是咱浚縣的英雄??！”

他只是淡淡地笑：“英雄又不是高人一等，不也是要吃飯的嗎？”

正是這種骨氣，吸引了一位叫杜全芬的姑娘。

1993年，她經常幫襯他的生意，慢慢地，兩人走到了一起。杜全芬從不介意他的過去，她對人說：“建軍才是真正的男人，有這股子勁兒，什么苦都壓不倒?！?/p>

1995年，他們籌集了3萬元，承包了縣廣告公司。于建軍雖然生意越做越大，但他從未用過自己一等功臣的名頭攬生意。

2000年，于建軍被縣里安排到科技協會工作，家境徹底改善了。他終于可以挺直腰板跟別人說話：“我能有今天，憑的不是關系，而是我自己的雙手！”

于建軍的一生，既不是一帆風順，也沒有走過什么捷徑。他不是不懂世事圓滑，而是心里始終有條底線：拿命換來的功勞，絕不能用來為自己謀私利。

在他看來，這才是對得起死去戰友的“英雄”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