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安東·尼爾曼,翻譯/ 薛凱桓】
時隔三年,俄烏直接談判再度在伊斯坦布爾重啟。
與2022年那場被外部干預打斷的對話不同,此次談判出現了一些新變化:不同于拜登時期,美國特朗普政府的身份轉換成了“中立調解者”,土耳其則憑借獨特的跨陣營外交地位重獲雙方認可,俄羅斯對實際控制區現狀的固化意圖比起三年前更為強烈,烏克蘭則在美歐戰略分歧明顯的背景下,半強迫地被推上了談判桌。
盡管事前各方對此次談判并沒有抱有多大期望,因為這一切都實在太倉促了,但現場的混亂還是出乎意料:先是雙方對談判人選各執一詞,談判還沒開始,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就提前“退場”了。15日當天,記者們甚至不知道談判的具體時間,白白在多爾瑪巴赫切宮總統府等了半天……
據烏克蘭國際文傳電訊社報道稱,在沒有等來普京和特朗普之后,澤連斯基已搭乘飛機于當地時間5月15日19:30離開土耳其安卡拉,前往阿爾巴尼亞進行訪問。
5月15日,澤連斯基在安卡拉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見面路透社
俄烏美歐的和平定義之爭
在宣布這次談判之前,俄烏雙方并非沒有進行過談判,但談判進程始終被戰場態勢與地緣政治的復雜形勢所影響,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
自2022年2月戰爭爆發以來,雙方共進行過五輪直接談判,但均因核心訴求的不可調和而破裂。最初的談判焦點集中于烏克蘭的“中立化”、領土主權與安全保障三大議題。俄羅斯要求烏克蘭承認克里米亞歸屬于俄羅斯、頓巴斯地區獨立,并承諾永不加入北約;烏克蘭則堅持恢復1991年邊界、追究戰爭責任,并要求俄羅斯完全撤軍。
2022年3月,俄烏《伊斯坦布爾公報》一度提出“烏克蘭永久中立+國際安全保障”的折中方案,甚至接近達成停火協議,但這次希望最大的停戰談判卻因“英國前首相約翰遜”(傳聞是英國前首相約翰遜親自到訪基輔勸說澤連斯基當局放棄談判)和布恰事件等種種因素而急轉直下,談判窗口徹底關閉。
此后三年間,戰場成為談判桌的延伸。烏軍通過哈爾科夫與赫爾松反攻曾短暫掌握主動權,但俄軍憑借巴赫穆特、阿夫杰耶夫卡等“絞肉機”戰役逐漸消耗烏軍有生力量,至2024年下半年已重新掌控戰場主導權。在這一過程中,國際調解的努力頻繁受挫,2024年瑞士和平峰會也因俄羅斯缺席淪為“空談俱樂部”。
之所以和談的希望頻頻落空,是因為和談各方對“和平”的定義有本質上的不同。基輔當局的立場始終強硬:由于憲法規定與挑動起的民族情緒,烏克蘭既不可能承認俄方通過武力改變領土現狀的行為,也不會放棄加入北約的戰略訴求。此外,烏克蘭堅持要求獲得具有約束力的安全保障、戰后重建資金支持以及要求俄羅斯遣返所有前往俄羅斯的烏克蘭難民及戰俘,這些訴求也很難得到滿足。
俄羅斯的立場則更為強硬。外長拉夫羅夫在最新聲明中重申了自2022年延續至今的停火條件:國際社會需承認俄對烏東四州及克里米亞的“合法主權”,并確保烏克蘭永久保持中立地位。這些要求不僅與基輔當局的現行憲法直接沖突,也讓特朗普意圖在執政百日展現重大外交突破的設想徹底落空。
自從特朗普重新入主白宮以來,他一直想要推動俄烏和平取得實質進展。特朗普先是于去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前多次聲稱他將在24小時內解決沖突,隨后又承諾俄烏沖突將會“很快結束”(他最近又聲明這是在“開玩笑”)。復活節期間,路透社披露了一份由美國擬定的俄烏和平協議草案,該文件顯示美方對在法律層面承認克里米亞歸屬俄羅斯持“開放態度”。但這一表述又迅速引發了爭議,特朗普緊急澄清并未要求澤連斯基承認俄羅斯對克里米亞的主權主張。
除了與烏克蘭的爭端外,美國與其歐洲盟友在調解策略上也存在顯著分歧。美國務卿魯比奧缺席今年4月23日的倫敦談判,顯示美國更傾向于“先停火后談判”的實用主義路線:根據泄露文件顯示,美方主張“領土爭議應在全面無條件停火后協商解決”。這實際上默許了俄方目前控制的烏克蘭領土現狀,但歐盟和基輔當局仍希望以俄軍從哈爾科夫周邊及尼古拉耶夫部分區域撤出作為談判前提。
種種情況使先前的數次俄烏恢復和平的嘗試,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俄羅斯將烏克蘭視為抵御北約東擴的緩沖帶,而烏克蘭則視領土完整為生存紅線,雙方對“安全保障”的認知完全不同:俄方要求烏克蘭非軍事化,烏方則尋求北約式集體防御。
美國初期希望通過軍援延長戰爭以削弱俄羅斯,卻在特朗普時代迅速轉向“甩包袱”策略,歐洲既想展示“戰略自主”又無力承擔獨立調停沖突的能力,導致談判缺乏連貫一致的外部動力。
而且,作為戰場優勢方,俄羅斯也缺乏妥協意愿:俄軍在2022年基輔撤退后將避免“戰略失敗”提高到了外交政策的最高優先事項,而烏克蘭在2023年反攻受挫后仍將“完全收復領土”作為談判前提,這種“以打促談”的僵局已經數次讓外交努力化為烏有。
在這樣的背景下,談判重啟顯得尤為復雜和艱難,本次在伊斯坦布爾重啟的談判就顯得格外珍貴。但在樂觀的同時,我們仍應保持謹慎、理性的態度。俄烏若想真正實現和平,僅憑一次談判是遠遠不夠的。
當地時間15日晚,俄羅斯總統助理、俄烏談判俄方代表團團長梅金斯基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表示,俄羅斯代表團將于當地時間16日上午10時起“等候烏克蘭代表團”。
普京的精妙算計
伊斯坦布爾談判在開始之前就暗流涌動,這已經提前預言了本次談判的主旋律。
烏克蘭時間5月10日,德國總理默茨、法國總統馬克龍和英國首相斯塔默抵達基輔進行訪問并與澤連斯基舉行會談。在俄烏伊斯坦布爾談判前的關鍵時刻,國際輿論都對三人的訪問寄予厚望(包括烏克蘭社會),認為這是和平談判前的奠基之旅,但三人訪問基輔的成果卻不盡人意。
三人在基輔忙碌了半天,最終的成果卻是發表了一份老調重彈的聲明,要求俄羅斯在沒有任何前提條件下停火30天,否則西方將對其實施嚴厲制裁并繼續給予烏克蘭武器援助,此外,他們還強調烏克蘭應得到安全保證。俄羅斯總統普京為了避免拖延,在莫斯科時間5月11日凌晨1點半召開了記者會。這是為了讓大西洋彼岸的人們聽到他的聲音:普京召開記者會時正值美國的黃金時段(早上9點半)。
澤連斯基及其盟友的算盤很明顯:他們指望俄羅斯會斷然拒絕他們那些老調重彈,而且對俄羅斯來說明顯不可接受的條件,然后基輔和歐洲便能名正言順地指責是俄羅斯破壞了達成和平的希望,但他們的想法顯然已經落空了。克里姆林宮并未直接回絕所聽到的提議,而是選擇了謹慎思考。普京隨后提出,俄羅斯同意在伊斯坦布爾于無條件的前提下恢復與烏克蘭的直接談判。
普京的表態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因為今年1月底,身為法律專業人士的普京曾強調,俄羅斯立即與烏克蘭進行談判“缺乏合法性”,因為烏克蘭沒有取消禁止與俄羅斯談判的禁令。需要提醒讀者們的是,澤連斯基至今仍未取消該禁令。即便如此,俄羅斯仍然同意在伊斯坦布爾進行新的談判。這說明俄羅斯對談判并非不感興趣,只要存在哪怕一絲推動沖突解決的可能,俄羅斯都愿意進行溝通。
澤連斯基則在5月11日晚間的視頻講話中表示:“我將在5月15日于土耳其等待普京的到來。”他的表態一出,立即就引發了他是否會在未來幾周內解除與俄羅斯談判禁令的猜測。這里還有一個有趣的細節需要補充:普京此前解釋過,當時澤連斯基簽署禁止談判的禁令時還是烏克蘭的“合法總統”,但現在已不是了。因此,他現在無權取消該法令,現在只有烏克蘭最高拉達主席才有權這么做,當然前提是基輔當局的領導層確實有這樣的意愿。
在烏克蘭及其歐洲夢過以及俄羅斯都提出了恢復對話的建議后,特朗普在其自建社交平臺“真相社交”(Truth Social)上發文,宣布“中立”,不支持任何一方,并聲稱這可能是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偉大日子”,他將繼續與雙方合作,以實現這一目標。
據Politico的消息來源稱,基輔當局的高級官員在澤連斯基與馬克龍等人的會談期間給特朗普打電話,以告知他們的討論進展,而特朗普雖然表示“原則上支持歐洲人的提議”,但又對基輔當局提出了要求:“俄羅斯總統普京提議于周四在土耳其會面,討論可能終止這場血腥殺戮的談判。烏克蘭應立即同意此次會面。我開始懷疑烏克蘭是否真的有意與普京達成協議,要立即舉行此次會面!”
特朗普支持俄羅斯關于在土耳其進行直接談判的提議,實質上幫助普京化解了英法德三國領導人對俄羅斯施壓的企圖,相當于澤連斯基失去了背靠美國和歐洲國家對俄羅斯施壓的資本。
在這次談判被正式宣布之前,俄烏雙方圍繞停火問題就爭斗不休。今年以來,普京已經在官方層面宣布了數次停火,而基輔當局對此興致缺缺,烏軍在當局的授意下沒有停火,反而在“能源設施”停火和復活節停火期間仍繼續對俄軍進行襲擊。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基輔當局再次拒絕了普京提議的為期三天的勝利日停火提議,但又轉而要求普京同意自5月12日起無條件停火30天,澤連斯基的算盤很清楚:他似乎篤定普京不敢放任烏克蘭在這30天內整頓軍隊、補充軍火,去應對俄軍的夏季攻勢,或發動新的跨境襲擊。在談判前就給俄羅斯提出這種要求,顯然是想讓普京背上主動拒絕談判的黑鍋。
澤連斯基的盤算顯然瞞不住深諳此道的普京。據法國《世界報》報道,在普京“出人意料”地回應同意進行談判并巧妙地利用特朗普進行施壓后,馬克龍、默茨、斯塔默和圖斯克在從基輔返回后又舉行了一次會議,并建議澤連斯基“好好利用”克里姆林宮提供的機會,要求澤連斯基不要在特朗普面前表現得像“戰爭煽動者”。
2月28日,特朗普和澤連斯基當天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會面,美國副總統萬斯在座,三人在媒體面前發生激烈爭吵。
在此背景下,澤連斯基無奈地宣布他5月15日會親自在伊斯坦布爾等待普京的到來,并不再提本就不現實的30天停火一事。
在這個博弈過程中,普京實現了他的目的:通過質疑澤連斯基的法律地位與重提第一次伊斯坦布爾談判,他以“無前提和談”的姿態瓦解了澤連斯基“30天無條件停火”的道德綁架,又將談判合法性的難題反手拋給早就陷入憲政危機的基輔當局。
同時,普京借深夜黃金時段發聲,以“安全保證”的模糊承諾誘使烏克蘭暴露底線,并利用特朗普的態度先打破歐洲國家的施壓,再將壓力轉移給澤連斯基。
在這一交鋒過程中,澤連斯基顯然先丟了一局:他被普京的精明算計逼迫到被迫放棄了“不與俄羅斯戰犯當局談判”的所謂紅線,被迫承認要“親自等待普京的到來”,普京的政治技巧顯然要比澤連斯基高明得多。
看得出來,普京仍然不信任基輔當局,談判前的暗戰不禁讓人懷疑談判各方的誠意,也令人懷疑本次談判是否能取得進展。因為2022年在白俄羅斯和土耳其進行的談判,都是由俄烏的政府代表團牽頭。在伊斯坦布爾的談判輪次之前,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和時任烏克蘭外長庫列巴舉行了會晤,此后直到4月中旬,工作組成員還通過視頻會議討論了協議草案。因此,雙方近三年來的首次直接談判,不太可能立即就能在最高級別取得成果,因為這是一件嚴肅且事關重大的事情,需要精心準備。
“不充分準備的會面,不如沒有會面”,俄羅斯聯邦委員會副主席康斯坦丁·科薩切夫在會談前就強調,澤連斯基也曾在與特朗普在白宮的會面中體會到這一點,那次會面由于準備不足,最終以澤連斯基“出洋相”的徹底失敗告終。所以,澤連斯基目前不適合與普京會面,畢竟他手中幾乎無牌可打:澤連斯基所面臨的境況極為糟糕,他幾乎失去了美國的支持,且面臨烏軍在前線遭遇徹底失敗的巨大風險。
伊斯坦布爾談判正是又一次“準備不足”的會面,因此,它究竟能取得什么成果,這實在令人無法預測,也無法令人保持樂觀。
伊斯坦布爾:普京的談判選擇與俄烏戰爭走向的關鍵變量
普京為何選擇伊斯坦布爾作為會面地點,這是顯而易見的:既然談判在那里中斷,那就讓我們從那里繼續。談判的平臺必須符合各方的利益,而土耳其是少數幾個符合這一標準的國家之一。烏克蘭不愿意在俄羅斯的友好國家進行談判,例如曾誕生了明斯克協議、俄烏沖突爆發后也舉行過俄烏代表直接會談的白俄羅斯。同樣地,在俄羅斯眼中,歐洲國家甚至包括“中立”的瑞士,也已完全喪失了作為談判中間人的資格。
盡管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關系緊張時期,對俄羅斯發表過一些不敬言論,并向烏軍供應武器,但他在俄羅斯和烏克蘭眼中仍然是一個合作伙伴:一方面,土耳其并未參與西方的經濟制裁,仍保持著與俄羅斯的經濟聯系,還參加了去年在喀山舉行的金磚國家峰會,是那次峰會上唯一一個參會的北約成員國。另一方面,土耳其向烏克蘭提供無人機等軍事裝備,并在黑海安全議題上支持烏克蘭,也是受基輔當局信任的國家之一。
普京于5月10日晚至11日凌晨提出了他的談判倡議,而特朗普和埃爾多安在5月5日的電話交談中就協調烏克蘭沖突解決事宜達成了一致。因此,特朗普也支持在伊斯坦布爾平臺恢復直接對話的提議。
談判地點的精心選擇至少能夠說明,俄羅斯和美國并不缺乏開展談判的意愿。比起在去年同期舉行的“瑞士和平峰會”,伊斯坦布爾作為和談舉辦地能夠為美國所接受,這說明本次談判至少不會像瑞士峰會那樣,單純淪為西方對俄羅斯群起攻擊的鬧劇,這也是普京的構想:通過拋出談判地點來試探美國對談判的誠意。現在的結果顯示,特朗普的確有這個誠意。
2024年6月,在瑞士召開烏克蘭和平峰會。視頻截圖
然而,我們仍不能忽視俄美對“和平”定義上的細節不同。美國在烏克蘭問題上的首要優先事項仍然是立即停火。換句話說,特朗普政府希望盡快取得成果,而且是取得一種能夠絕對突出美國重要性的成果。特朗普想要的是作為和平締造者的“巨大成功”,希望以這樣的身份載入史冊,并完成對選民的承諾,從此結束俄烏沖突這個難題,集中精力處理其他事務。然而,這種做法并不能保證在短暫的平靜之后,沖突不會以新的強度再次爆發。
相比之下,普京明確了他提議恢復直接對話的目標:消除沖突的根源,實現長期、持久的和平,以歷史的視角來看。俄羅斯的目標是解決根本問題,而不是追求短暫的“明星宣傳效果”,這就是為什么俄羅斯單方面宣布了兩次停火,并嚴格遵守了停火協議,而基輔當局及其歐洲盟友只是口頭上要求停止戰火,實際上卻小算盤不斷。普京是真的相信談判有可能取得進展:他不排除在接觸中“可能就新的停火協議、新的停火達成一致”,這也有先例的:三年前在伊斯坦布爾,俄烏的政府代表團曾簽署了和平協議,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實現和平。
歐洲在特朗普重新掌權后感覺自己被排除在世界主要參與者名單之外,他們急切表達希望參與俄烏談判的愿望,想要取代已經有意抽身退出俄烏問題的美國,主宰烏克蘭的命運,并給俄羅斯再次設下圈套。但普京有自己的計劃和想法:俄烏要進行的是真正的對話,不帶任何偏見和道德批判,這只會使局勢更加復雜。
我們看到的是這種情況:一小群外行,即歐洲領導人和澤連斯基自認為是天才,自作聰明地與一位政治大師級人物普京進行了交鋒。毫無疑問,普京在政治博弈中取得了勝利。這些外行政客本就沒有與他同臺競爭的資本。
普京巧妙地將西方置于一個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陷入的境地,這一事實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澤連斯基和歐洲政客們總是被普京看穿,這已經給談判先定下了一個陰暗的基調:耍小聰明、缺乏誠意的陰謀詭計,不可能對達成真正的和平有任何幫助。
如果澤連斯基和其歐洲盟友真的是為和平而來,就不該在談判前發表老調重彈的聲明,他們至少也該學習特朗普,不建設,但也不添亂,這也是筆者認為本次談判仍然很難真正實現和平的原因。
俄烏沖突如何才能真正迎來終結的可能?
俄烏沖突的根本問題是雙方對“安全”與“領土主權”的認知完全不同,以及地緣政治中各說各話、沒有共同語言的現實利益訴求。從伊斯坦布爾談判重啟的一系列事實來看,普京以“無條件和談”的姿態打破了澤連斯基的道德綁架,特朗普的“中立”表態又打破了歐洲的施壓企圖,談判前的暗戰則暴露了澤連斯基一方既缺乏誠意、又無能的事實。伊斯坦布爾談判很難真正結束戰爭,要真正終結這場戰爭,路徑還是要從現實中尋找,前提則是各方對結束戰爭的誠意。
以下問題若沒有得到解決,實現和平就仍然只是空談:
首先,烏克蘭的中立化與多邊安全保障或是唯一可行的突破口。2022年《伊斯坦布爾公報》提出的“永久中立+國際擔保”模式雖然在外人阻撓下流產,但其框架仍然有一些使用價值。烏克蘭若承諾不加入北約,換取包括全球南方國家和西方國家等多方組成的“擔保國聯盟”提供防御承諾,可在不觸碰俄羅斯安全紅線的前提下,為基輔當局保留所謂的主權尊嚴紅線。這一安排必須超越北約傳統的對抗模式,例如允許烏克蘭維持適度武裝力量,同時由國際監督機構確保其非進攻性,也可能是多國派出“維和部隊”。總之,方式是多樣的。
1949年至2023年北約在歐洲的成員國擴張維基百科
其次,領土問題需以“凍結現狀+長期磋商”的彈性方案處理。基輔當局恢復1991年邊界線的愿望實際上毫無可行性,也不可能當成談判中的條件、克里米亞與頓巴斯的主權爭議短期內無解,但雙方或可默認實際控制線,將法律承認問題推遲至數年后。例如,參照《明斯克協議》的模糊性,俄烏可同意在十年內就爭議領土展開“建設性對話”,期間要努力避免沖突再燃。此舉既能規避澤連斯基“割讓領土”的政治生命風險,也能讓普京完成特別軍事行動的目標,保障俄羅斯的利益。
第三,停火與重建的“漸進式實現”至關重要。任何和平協議都需要分階段實施:先以無條件停火、戰俘交換、人道走廊開放建立最低程度的信任,隨后西方解除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允許俄羅斯資金參與烏克蘭重建,換取俄羅斯對能源、糧食通道的保障。此外,基輔當局及其歐洲盟友針對俄羅斯的一系列道德審判,例如要在其建立的法庭上“絞死”普京的妄想應當停止,這不現實、也只會憑空增加不利于和平的緊張空氣,影響和平的到來。
這一切的前提在于各方的利益讓渡與克制。美國需放棄“以烏耗俄”的短期算計,接受烏克蘭中立化的現實;澤連斯基及其歐洲盟友則需擺脫“價值觀外交”和給俄羅斯造成戰略失敗的不現實想法,以務實的姿態擺正態度。而俄羅斯也應當真正心存實現和平的誠意。若各方仍沉迷于陰謀詭計,任何談判就只會是虛張聲勢的表演,而不是真正為和平做出的努力。
戰爭的結束從不源于某一方的徹底勝利,而是當所有參與者發現“繼續戰斗比妥協更痛苦”時,和平才會成為唯一選項。選擇,只有澤連斯基及其歐洲盟友的讓步才能將雙方推向這一臨界點。能否抓住伊斯坦布爾談判的脆弱窗口,仍取決于一個更根本的問題:俄烏究竟是選擇為“理想中的勝利”流血至最后一刻,還是在現實的灰燼中重建生存的可能。目前看來,特朗普和普京已經交出了自己的答卷,問題拋給了澤連斯基及其歐洲盟友,他們的態度將是影響未來和平談判的最大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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