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挪威，人們第一反應往往是峽灣、極光和高福利。這片位于歐洲西北角的國度，本土面積只有38萬平方公里，人口不到600萬。可要說到格陵蘭島，面積卻有216萬平方公里，比整個北歐都大，是地球上最大的島嶼。更讓人琢磨不透的是，這塊“巨無霸”的歷史歸屬，竟和小小的挪威密不可分。

時至今日，格陵蘭屬于丹麥，而挪威卻“空手而歸”，這背后的曲折與無奈，其實遠比一句“慷慨”能概括得多。

一、

在挪威的許多中老年人印象中，家族故事總繞不開遠航、探險、闖蕩這幾個字眼。其實，格陵蘭島第一次真正“闖進”歐洲人的視野，就與挪威的維京人有關。

時間回到公元10世紀末，維京航海正盛，有個叫“紅胡子”埃里克的冰島人因為卷入命案，被冰島流放。他一路向西漂泊，帶著家人發現了格陵蘭島。傳說他為了吸引更多人來新家園，故意起名叫“Greenland”，意思是“綠色的土地”。這個名字雖有點“營銷”，但起了大作用。986年，他從冰島帶著二十幾艘船返航，最后只有十四艘抵達，約400名移民落地生根，建了兩個定居點。

到了13世紀，格陵蘭的維京移民發展到三千人，農場達到280個。雖然條件艱苦，但歐洲人第一次在北極圈外的大陸上安了家。1261年，挪威國王哈康四世派人宣布格陵蘭正式歸屬挪威王權。彼時，挪威本土面積不過38萬平方公里，卻突然“擴容”出一個超過五倍的遠方領地，著實風光了一把。

可好景不長。14世紀初，北歐迎來小冰期，氣候驟變、海冰增多，農牧業凋敝，和外界的貿易也逐步中斷。加之黑死病肆虐，挪威本土人口銳減，原本的王權逐漸削弱。格陵蘭的維京后裔與本地因紐特人長期沖突，生存壓力巨大。到15世紀末，定居點全部消失，只留下幾處遺跡。

回頭看，這段維京開拓的歷史，既有勇氣，也有無奈。維京人能闖到天涯，卻守不住極寒和饑荒，格陵蘭成了一個冰封的夢。

二、

挪威的失落，恰逢丹麥王室的崛起。1380年，挪威國王哈康六世和丹麥公主瑪格麗特聯姻，兩國從此成了“共主邦聯”。瑪格麗特女王手腕高超，不僅扶持年幼的奧拉夫繼承丹麥和挪威王位，還推動成立了“卡爾馬聯盟”，把瑞典也拉了進來。

此后近五百年，挪威在聯盟里一直是小弟，政治、經濟都被丹麥控制。格陵蘭雖然名義上還是挪威屬地，但實際管轄和開拓都掌握在丹麥人手中。

到了18世紀，丹麥已經通過特許貿易公司壟斷格陵蘭的資源開發。1721年，丹麥傳教士漢斯·埃格德帶隊重登格陵蘭島，發現維京后裔早已消失，但因紐特人還在。他在努克建立了殖民點，并進一步確立了丹麥的存在感。此后，丹麥對格陵蘭島的控制變得更明確，甚至設立總督和地方行政機構。原本屬于挪威歷史記憶的遠方領地，如今卻成了丹麥的殖民地。

這一切的轉折點，是19世紀初的拿破侖戰爭。丹麥和瑞典卷入歐洲大戰，最終在1814年簽下了著名的《基爾條約》：挪威本土被割讓給瑞典，而格陵蘭、冰島、法羅群島則由丹麥留存。也就是說，丹麥通過一紙條約“撿漏”得到了216萬平方公里的格陵蘭，而挪威本土面積卻被削減至38萬平方公里，昔日的屬地也沒了主權。

在丹麥與挪威的博弈里，普通百姓只能被動接受命運安排。挪威農民還在為自己的田地發愁，根本無力顧及遙遠北冰洋的冰島和格陵蘭。歷史巨輪碾過，一切塵埃落定。

三、

時間進入20世紀，世界風云再起。1920年代，丹麥將格陵蘭島正式列為本國領地，逐步推廣現代教育和醫療體系。20世紀初的挪威，剛剛從瑞典獨立出來（1905年），國民的注意力都在國內發展和民族振興上。可隨著地緣政治變化，格陵蘭的歸屬又起了波瀾。

1931年，挪威趁局勢混亂，派探險隊前往格陵蘭東部，插旗宣稱為“無主地”，打算重新獲得部分主權。丹麥當然不同意，雙方爭議鬧上了國際聯盟。1933年，國際聯盟裁決支持丹麥，挪威徹底失去格陵蘭的希望。

進入二戰和冷戰時代，格陵蘭島的地緣意義愈發突出。美國早在二戰時就在格陵蘭設立軍事基地，甚至提出用一億美元“買下”格陵蘭，被丹麥政府斷然拒絕。冷戰后，格陵蘭島的戰略和資源價值更加顯現，丹麥在國際上的話語權也由此增加。

不過，格陵蘭島的歸屬也成了丹麥的甜蜜負擔。島上的因紐特居民（格陵蘭人）對自治和獨立的愿望日益強烈。1979年，丹麥為格陵蘭設立自治政府，2009年以后，除國防和外交，其他事務全由格陵蘭自己管理。如今，丹麥每年還需對格陵蘭提供高額財政補貼，但島上經濟對丹麥依賴較大，完全獨立仍面臨現實難題。

而反觀挪威，自1933年國際聯盟裁決后，就徹底退出了格陵蘭島爭議。現在挪威靠北海石油和漁業發達，人口只有550多萬，卻是歐洲最富有、福利最好的國家之一。格陵蘭之失，在挪威人的記憶中逐漸變成了歷史的趣談。老人們會在家里給孫子講“我們祖宗曾經闖到格陵蘭”的故事，但現實中早已沒有多少遺憾。

在丹麥，格陵蘭島的歸屬成為國家身份的一部分。但治理這塊遙遠的島嶼卻不輕松，每年都要為自治、資源、補貼、外交等各種難題忙碌。丹麥官方也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格陵蘭既是寶藏，也是挑戰。

而在格陵蘭本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希望獲得真正的自主。近些年，關于獨立的呼聲不斷，支持率也逐步上升。未來這塊世界最大島嶼是否會脫離丹麥，成為全新的主權國家，誰都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