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古文有可笑的邏輯,似乎論證比較嚴密,讓人頗為信服,實際內在的邏輯卻沒有那么嚴密,甚至有著道德說教,憑借權力來推行,而不是憑借邏輯論證來取勝。
古代很多寫文章的人只是琢磨如何遣詞造句,如何謀篇布局,卻沒有進行嚴格的邏輯學訓練。寫文章,可以講求內在的邏輯,但文章內部的邏輯到底合不合理,還是一個未知數。古代寫文章的人大多受了儒家思想的熏陶,而這種思想是被統治階級改造了的思想,有著愚民的屬性。《大學》開篇寫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又寫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寫作《大學》的儒生們總是認為自己認識的是對的,而且以自己的認識概括所有人的認識,等于以偏概全,卻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還要讓后世的儒生們都要認識到,讓所有的學生都要學習。雖然有著彰顯教化的意思,讓人們從善,專心致志地學習,而且有修齊治平的理念,但這種邏輯論證看似嚴厲,實則漏洞百出。知止不一定有定,定不一定能靜,靜不一定能安。以此類推,前提錯了,后面所有的論證就都錯了。人有了目標,有可能朝著目標去努力,也有可能在努力的過程中頹唐弱智,或者被困難戰勝,當然也就不可能達到目標。
至于修齊治平的理想,更是荒謬至極。治國和平天下是君主以及臣子做的事,不是普通書生做的事。雖然普通書生可以通過科舉考試做官,甚至以后有可能做到朝中大臣的地步。但他們大多做不到朝中的大臣,即便有修齊治平的理想,空負報國之志,也不一定能實現愿望。李白慨嘆“天生我材必有用”,也只算一個詩人,卻不能治國平天下,即便做了官,也被官場的人士排擠,最終不到兩年就逃離長安,到天下云游去了。其他的書生大多也有這方面的心態,就是懷才不遇,以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卻往往生不逢時,其實沒有獲得機遇,也沒有看到權貴統治天下的現狀。書生有知識,有文化,不一定能成為權貴,而權貴從小就進行教育方面的培養,有知識,有文化,不能本末倒置。知識和文化成了古代權貴和普通人之間的難以逾越的鴻溝,除非普通人從小開始學習,要付出一定的經濟成本,甚至農民要花費三代以上人的努力,才能培養一個書生。書生從小就確立修齊治平的理想,怎么說都是一種笑話。修身齊家還能說,治國平天下基本上不能實現。《大學》中論述的修齊治平的理想顯得那么高大上,那么無懈可擊,其實不過是誘導書生樹立遠大的理想而已。有了理想不一定能實現,尤其是過于高遠的理想,很容易讓人喪失信心,甚至讓人淪為功利之徒。
董仲舒說過:“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看似邏輯很嚴密,有著《大學》那樣的邏輯,其實仍然禁不住推敲。有幾個皇帝正心以正朝廷的?大多都是吃喝玩樂,貪圖享受,最終弄得朝堂烏煙瘴氣。即便有皇帝正心以正朝廷,也不一定能糾正朝堂腐敗的風氣,不一定能正百官,就更別提正萬民了。尤其是前代皇帝,把朝廷和天下弄得亂七八糟,新上任的皇帝即便擁有雄才大略,想著拯救天下,也不一定能夠奏效。更何況新上任的皇帝也帶有認知偏見,甚至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呢?茂陵徐生說霍光的敗亡:“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也,在人之右,眾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又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一個人的認知總是有限度的,以自己的認知來分析事物,難免偏頗。徐生這種分析就是偏頗的分析,雖然有明確的邏輯性,但這樣的邏輯性偏偏不可靠。
奢侈的人就一定會不遜嗎?不遜就一定會侮上嗎?當然不一定,說霍光掌權很久,想要謀害他的人很多卻是真的。即便他老老實實,不想篡奪皇位,也仍然會被很多人詬病,因為很多人想獲得他的權力,或者想通過他手中的權力辦私事,而他并不允許,得罪的人就多了,當然難免被害。前面的邏輯不合理,后面倒說出了一點實情。古文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邏輯似乎都是從《大學》那邊引出來的。《大學》的邏輯就錯了,誤導了很多儒生,以至于后代很多儒生寫作的時候,會引用其中的邏輯,行文似乎邏輯性很強,實則經不住推敲。在一環套一環的邏輯論證之下,儒生很容易被繞進里面,也很容易信服這樣的邏輯。就好像人們要論證一步登天一樣,先要做好臺階,然后順著臺階往上走,只要持續努力,就可以一步一步登天。這種邏輯看似無懈可擊,其實忽略了登天的客觀難度,以為只要材料足夠,只要人有信心,就可以登天。其實材料不夠,人的壽命也有限,不可能通過筑臺階的方式登到天上去。但古人的邏輯論證大多都是這種模式,而且讓很多儒生深信不疑。
后代學人一旦讀到這種模式,就要鑒別其邏輯的真偽,鑒別其說理的充分性,而不能被漏洞百出的邏輯給忽悠了,更不能盲目崇拜古人的文章,以免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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