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的林沖是個十分復雜的人,事實上《水滸傳》中的絕大多數角色都不止一面,不是臉譜化的棋子,只是林沖算是其中的典型,他有英雄的一面,也有讓人覺得憋屈的一面。
比如某些電視劇或是電影都會以林沖當主角來敘事,可見這個角色身上確實有諸多亮點,但原著中那林沖的形象其實是憋屈多于英勇。
(林沖、林娘子劇照)
就說他明明有一身神功,卻會做出拋棄妻子的決定,這事兒就有些讓人不解,所以林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一、高衙內兩欺林娘子
在《水滸傳》的世界里,林沖原本作為京城八十萬禁軍教頭,又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妻子,當是人生贏家一般的存在,奈何他遇上了高衙內。
那高衙內看上他妻子之后,便出言撩撥,當然,高衙內第一次欺負林娘子時,倒也不清楚對方是個有夫之婦,所以當時“誤會解除”之后,林沖沒有繼續找高衙內討要說法,高衙內也只是帶著自己的一眾手下離去,雙方都還算是體面。
可高衙內第二次欺負林娘子時,就明顯已經是沒把林沖當人看了。
他趁林沖外出喝酒時,讓人把林娘子抓到陸虞侯家中,若不是林沖家中那婢女錦兒通風報信,都不知道林娘子是否會遭了那高衙內的毒手。
(高衙內、林娘子劇照)
可當林沖聽聞消息,繼而殺到陸虞侯家中時,卻沒有上演讀者想象中的“爆錘高衙內”的戲碼,相反,林沖只是在門派大喊“大嫂,開門”。
別納悶,這里的“大嫂”指的就是林娘子,這是宋人對妻子的稱呼。
不過問題來了,林娘子若是能騰出手來給林沖開門,那她自己不早就跑了嗎?何須等林沖來救她?
所以林沖此時大喊這么一句,就值得玩味了,一個正常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屋里受辱,都一定會做一件事,就是破門而入,都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了,林沖還擱這裝什么文明人?
所以他說那句話,純粹即是為了提醒高衙內“我來了,你差不多得了”,說白了,就是給雙方一個臺階下,高衙內識趣就該走了,林沖也可以不與對方撕破臉。
但這事還沒完。
二、林沖休妻
后來林沖經歷了帶刀闖入白虎堂事件,被高俅陷害落囚,又做了另一件荒唐事,筆者所指即是“休妻”。
林沖休妻的理由是什么?
這一點,他自己解釋過:“今日有句話說,上稟泰山。自蒙泰山錯愛,將令愛嫁事小人,已經三載,不曾有半些兒差池。雖不曾生半個兒女,未曾面紅面赤,半點相爭。今小人遭這場橫事,配去滄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穩,誠恐高衙內威逼這頭親事。況兼青春年少,休為林沖誤了前程。卻是林沖自行主張,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鄰在此,明白立紙休書,任從改嫁,并無爭執。如此,林沖去的心穩,免得高衙內陷害。”
(林娘子劇照)
這簡直就是屁話,當初林沖在林娘子身邊時,高衙內尚且會對林娘子圖謀不軌,如今林沖要休妻,還了林娘子自由身,對于高衙內而言,他就更是能名正言順的撩撥林娘子了,畢竟此時的林娘子已經成了一個“無主之人”,他還有什么顧慮?
當然,你可能要說了,林沖此時已經確定要落囚,前途未卜,他休妻與否,都不影響高衙內會去騷擾林娘子,那他休妻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絕不是多此一舉,就因為林沖也知道,無論他是否休妻,高衙內都一定會繼續對林娘子出手,而唯一的區別就在于休了這妻子之后,林娘子后來經歷的一切,就與他無關了,他就變得不需要背負“害妻之仇”了。
簡言之,林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與高俅、高衙內一家撕破臉,他是能避則避。
而書中還有另外一個細節能夠證明這一點。
三、投名狀
林沖后來選擇落草,入伙梁山之時,那過程并不順利,就因為當時的寨主“白衣秀士”王倫是個嫉賢妒能之輩,他自己沒多大本領,鎮不住林沖,便想趕林沖走。
于是他想盡辦法刁難林沖。
(王倫劇照)
此時他們二人的對話就值得細品。
書中只道:“王倫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時,把一個投名狀來。’林沖便道:‘小人頗識幾字,乞紙筆來便寫。’朱貴笑道:‘教頭,你錯了。但凡好漢們入伙,須要納投名狀。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個人,將頭獻納,他便無疑心。這個便謂之投名狀。’林沖道:‘這事也不難。林沖便下山去等,只怕沒人過。’”
王倫要林沖去殺一個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殺一個人,就算是染了血,能入伙了。
而此時林沖的回答是“這事也不難,只怕沒人過”。
這句話有何玄機?
結合林沖事后的表現,你就懂了,接著書中就提到一句“林沖應承了,自回房中宿歇,悶悶不已”。
既然不難,他又愁什么?
其實有工作經歷的人就會知道,“這事也不難”,就是“這事有點難”的意思。
這就好比那句“原則上不行”,其實就等于是“基本可以”的意思。
顯然,林沖這是在官家混的時間長了留下的毛病,他始終是個圓滑而世俗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他是可以殺害無辜之人的。
(林沖劇照)
在他身上,你看不到魯智深的那種豪氣,也看不到武松的那無畏,那都是因為他過往的經歷早已讓他變成了一個圓滑的人,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但一方面他又要維護自己身為一個男人的形象,所以才會做出那些看起來十分矛盾的決定。
作為讀者也無須動怒,或是因此而唾棄林沖,畢竟現實中的絕大多數人其實都與林沖別無二致,我們表面光鮮,內心卻指不定有些什么小心思,然而這就是人,施耐庵不過是把人性看透了,并將它展現在讀者面前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林娘子嫁給他,當真是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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