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 1

仔豬“交槽”

仔豬滿月兩周后，吃食吃得肚兒圓溜溜的，不再依賴吃奶。見此，父親便說：“仔豬快要‘出嫁’了。”

“出嫁”前兩天，父親到菜園子摘來一籃鮮嫩的青菜，說是要讓仔豬學會吃青。一籃青菜撒在地上，一頭頭仔豬蹦蹦跳跳地趕來。

有的一會兒咬咬這棵青菜，一會兒咬咬那棵。父親蹲在旁邊，便對著仔豬責備起來：“青菜摘來是給你們吃的，不是給你們玩的。”但不管父親如何責備，它們依然我行我素。

仔豬吃飽了，躺在地上，一頭頭圓滾滾，像一只只胖乎乎的肉蠶。父親蹲在旁邊，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仔豬，那仔豬還不習慣被撫摸，立即一骨碌翻身爬起來，離父親而去。

仔豬“出嫁”那天，公雞尚未打鳴，父親便早早地起床，將門燈點亮，將庭院掃得干干凈凈。

然后一頭鉆進廚房，燒灶煮粥，為仔豬出嫁“交槽”做準備。天亮了，太陽露出了笑臉，父親將豬婆關在欄里，將仔豬趕進圈里。

不大會兒，一位位鄉親或端著“蛇皮袋”或端著豬籠子，來到我家院子的豬圈旁，等候著捉仔豬。

父親樂呵呵地給鄉親發煙，母親笑瞇瞇地為鄉親倒茶，如同過年過節待客那般熱情。

等到捉仔豬的鄉親全部到齊后，父親給圈內仔豬的槽里倒上米粥。捉豬的鄉親都知道，這是給“出嫁”的仔豬“交槽”。

一頭頭仔豬聞到米粥香味，紛紛跑去將槽圍著搶吃起來。鄉親們站在圈旁，邊指點邊夸獎它們會吃。

“交槽”過后，父親高聲喊道：“大家可以下圈捉豬了！”話音一落，鄉親們迅速從四周跳下圈，將仔豬驚嚇得亂跑亂竄。

PART 02

善待鄉親

有的鄉親捉到如意豬仔，笑得咧開了嘴；有的鄉親捉得不如意，也無怨言。一個個仔豬在鄉親手下、懷中不住亂彈亂叫。

父親按照行情報了豬價，接著開始用秤稱仔豬。父親對稱仔豬的秤很講究。

豬仔“出嫁”正遇上好行情，我動了私念，悄悄將其藏了起來，去村里借來一根小桿秤。

父親接過借來的秤，把秤桿摸了摸，把秤砣提了提，把秤星瞅了瞅，然后對我說：“我那秤呢？”我支支吾吾地說：“被人借去了。”

父親蹙了蹙眉頭，抬高了嗓門對我說：“你莫以為自己聰明，別人都傻，快把我的秤端出來！”

在父親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我滿臉赧顏，怏怏不樂地從房里拿出父親的那桿秤。

父親稱豬，我記賬收錢。有的農戶，將仔豬過了秤后，準備回家，不談錢的事。

我便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父親便說：“他家一時拿不出錢，等仔豬長大賣了錢再給也不遲。”

仔豬懷著對豬婆的依戀，漸漸地被客人帶離了豬圈。到了新家，新主人將米飯稀粥送進仔豬嘴邊，仔豬卻像是在鬧脾氣，對食物不嗅一下。

“恨槽”一兩天后，仔豬肚中食物排泄得一干二凈，饑餓極了，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吃食。

約莫一周后，仔豬認識了新主人，覺得自己是家庭成員，不再害怕，貓、狗、雞、鴨等家禽家畜便同仔豬漸漸親近起來。

仔豬“出嫁”后，父親有“回訪”仔豬的習慣。當聽到主人說仔豬會吃食、長得快的佳音，眉宇間便禁不住露出笑容。

仔豬“出嫁”的往事，算起來，有四十多年了。如今，父親早已不在人世，但父親那精心培育仔豬、善待鄉親的樁樁往事，深深地刻在我的記憶里，讓我終身難忘。

作者：江旺明

圖片：新華社

設計：靳韞瑜

編輯：倪楊金子

策劃：李蕓聰 倪楊金子

監制：王巖 高雅

主播丨李容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