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教導隊集訓像把淬火的鋼刀,在我骨子里刻下終生難忘的烙印。當時誰都不曾想到,那個在靶場上一槍驚四座的男人,會在十年后帶著特戰旅的臂章,站在全軍比武的領獎臺上。
七月驕陽烤得迷彩服發燙,我們這批學員趴在滾燙的水泥地上,沖鋒槍槍托抵著肩窩直發顫。遠處胸環靶在熱浪中扭曲晃動,像極了教官鐵青的臉。"九號靶位脫靶!"隨著報靶員的聲音,我額頭的汗水砸在槍管上滋滋作響。突然身后傳來膠鞋碾碎砂礫的聲響,李隊長拎著把沖鋒槍大步流星跨到射擊地線,迷彩褲腳還沾著訓練場的紅土。
"壓彈!"他沖著軍械員一揚下巴,十發子彈叮叮當當滑進彈匣的聲音格外清脆。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噠噠噠"的連發聲撕開燥熱的空氣。靶壕里突然竄起報靶員:"十發全中!最低八環!"整個靶場炸開了鍋——要知道我們單發點射都要脫靶,這位居然站著打連發!
我永遠記得李隊長轉身時槍管騰起的青煙,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刀刻般的陰影。他隨手把發燙的沖鋒槍拋給勤務兵,皮帶上的77式手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這時百米開外的土坡后,不知誰家的大黃狗突然竄出來,撒著歡往靶場方向狂奔。
"老劉,看見那條狗沒?"李隊長突然開口,正在登記成績的劉教員筆尖一頓。"你要是敢讓我打,狗主人索賠可得你掏腰包。"這話說得輕飄飄的,我們卻看見他拇指已經頂開了手槍保險。劉教員扶了扶眼鏡:"隊長要是真能打中,我三個月工資都賠得起!"
話音未落,李隊長突然旋身抬臂,77式手槍在他掌中劃出道銀弧。那狗正躍過一道土溝,騰空的瞬間槍響了。我們眼看著黃狗在半空僵直,落地時濺起一片塵土。整個靶場死寂了三秒鐘,接著驚呼聲幾乎掀翻觀察棚的頂棚。
后來才知道,那條狗是山下老鄉散養的,子彈不偏不倚穿過左耳下方三指寬的位置——這是李隊長特意選的致命點,既不會讓畜生受罪,又不會打爛皮肉影響賠償。當老鄉捏著兩百塊錢賠償金時,盯著彈孔直咂舌:"這槍法,怕是閻王爺勾生死簿都沒這么準!"
那天晚飯后,我壯著膽子去隊長宿舍請教。推開門就看見他正擦拭那支77式,臺燈下泛黃的《射表手冊》攤在桌上,邊角都磨得起毛。"知道為什么讓你們先背風速公式嗎?"他頭也不抬,槍油擦過膛線的動作溫柔得像在撫琴,"子彈飛出去那0.3秒,風向能偏出半個身位。"
集訓結束前夜,李隊長帶我們搞了次"特別加餐"。月光下的靶場,他蒙著眼拆裝95式突擊步槍,31秒——比大綱優秀標準還快9秒。裝好最后一個零件時,他突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槍法這玩意,七分在腦子,兩分在手指,剩下一分..."他頓了頓,子彈上膛的脆響刺破夜空,"在良心。"
十年后全軍特戰比武現場,當我看見大屏幕上的"李振國"三個字時,手里的礦泉水瓶捏得咔咔作響。主席臺上那個佩戴特戰旅臂章的男人,正在演示800米運動目標狙擊——彈著點顯示器上,十個靶心被子彈撕開的裂痕拼成一朵梅花。
頒獎儀式后我擠進人群,李旅長肩章上的將星晃得人睜不開眼。他認出我時,第一句話竟是:"當年那狗肉,炊事班燉得還入味吧?"我們相視大笑,遠處靶場上又響起熟悉的槍聲,驚起一群白鴿掠過迷彩帳篷,像撒向天空的紙錢。
后來聽老劉說,李隊長當年在邊境執行任務時,曾用最后三發子彈打斷過毒販的無人機螺旋槳。但比起這些傳奇,我始終記得那個烈日當午的靶場,他收槍時食指在扳機護圈上輕輕一叩的動作——溫柔得像在安撫一匹戰馬。或許真正的槍王,骨子里都住著個疼惜生命的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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