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灘云母質玉鉞。
凌家灘玉冠飾。
凌家灘虎首玉璜。 本報記者 徐旻昊 攝
航拍凌家灘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視覺中國供圖
考古學家嚴文明最早提出了“文明先鋒”的認識,他說:“在長江下游,凌家灘人是首先走上文明化道路的先鋒隊。”隨著凌家灘遺址博物館的開館試運營,凌家灘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迎來新階段,凌家灘考古研究與闡釋迎來新起點。
記者近日對話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王巍,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趙輝,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凌家灘考古發掘第二任領隊吳衛紅,力求從眾多研究者的視角,探究凌家灘考古成果闡釋利用的成效和凌家灘文化研究的方向。
如果從“奧運獎牌”往前追溯......
記者:您以考古學學者的身份來為遺址博物館策展,思路和創意是什么?
吳衛紅:凌家灘遺址博物館力求從一個宏大的視角來解讀凌家灘。
總序廳,我們放眼世界背景,呈現包括中華大地同時期比較發達的文化背景情況。“鑒往知遠”展廳,反映凌家灘發現和發掘研究這40年來點點滴滴,包括考古發掘和相關保護工作等,以此讓觀眾了解,凌家灘不僅僅有5000多年的歷史,同時還有40年來幾代人接續奮斗的歷程。“玉耀長河”展廳,集中展現凌家灘遺址、凌家灘文化的面貌,特別是玉石器制作展示、幾個最重要墓葬的單獨展覽,并著重對凌家灘文化的整體面貌進行提煉。“文明互鑒”展廳,讓觀眾了解凌家灘與紅山文化、良渚文化、北陰陽營文化,乃至與同期世界幾個主要文化之間的交融。
展線的最后,觀眾可以看見一塊奧運獎牌。以凌家灘重環玉璧元素成為2022年北京冬奧會獎牌設計靈感的呈現作為總結,是巧妙而重要的。
“玉器”的意義是什么?創工藝之先與創文明新風
記者:對于大眾而言,凌家灘玉器是普及度很高的“知識點”。隨著考古研究的深化、遺址博物館的開放,如何帶領大眾深刻理解從“玉文化高峰”到“文明先鋒”這兩個知識點的內在邏輯?
王巍:從大眾角度來說,凌家灘最吸引人眼球的是玉器。實際上,這些玉器反映多方面的信息,首先是琢玉工藝的高超;同時,這些玉器不是一般的裝飾品,玉龍、玉鷹、玉龜等,是先民的信仰世界,并代表著社會結構的變化。中華先民在9000年前就制作出了玉器,從距今9000年到6000年,應該是“以玉為美”的階段,主要是裝飾品。隨著社會分化,玉器被權貴階層所掌控,形成以玉通神、以玉為貴、以玉為禮,在商周時期繼續體現。比如,玉璜在西周時期成為最重要的玉禮器之一,貴族以什么身份佩戴什么玉璜有嚴格規定。
可以說,“以玉為貴”的理念在凌家灘這一時期已經形成。為什么稱凌家灘為中華文明的先鋒?玉器,我們不僅要看它的精美,還要看它背后的含義,社會的含義、信仰層面的含義、精神層面的含義,縱深地來看玉器背后反映的中華先民的智慧和中華文明的發達程度。
“王者”的世界是什么樣的?科學研判之外留下想象空間
記者:07M23王者之墓,這次在博物館中“整體呈現”。07M23墓是2007年考古發掘該墓葬時賦予的編號,也逐漸成為一個文化傳播的符號。您如何看待“王者之墓”的歷史價值?
王巍:將玉器都恢復到出土單元,在“出土墓葬”中集中展示,我覺得這種展覽陳列方式非常好,突破了一般同類型展覽中鋪陳“玉器展廳”“陶器展廳”的分類方式。對于“王者之墓”的集中展示,讓我們知道了一個人、一個貴族,他的隨葬品是什么種類和規格。
07M23墓葬中隨葬了88公斤的玉豬,隨葬品總數300多件,其中玉器200多件。據我了解,這是包括夏代及之前的史前時期,單個墓葬中出土隨葬品最多的情況。這些玉器制作精致,體現的信仰世界豐富而復雜,我們把它復原成當時的形象,也給觀者帶來可以繼續想象的空間。同時,在世界范圍內來看,單個墓葬出土龐大玉器數量的情況,我認為在距今4000年之前的層面,凌家灘07M23墓堪稱“之最”。
探索無止境,“新發現”永遠伴隨“新問題”
記者:您認為凌家灘后續考古發掘與研究應該從哪個方向去努力?
王巍:凌家灘遺址是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長江下游最重要的遺址之一,它和良渚遺址都發現了大墓、玉器。既然有大墓,有社會分化,肯定有人居場所。近年來,這方面的努力終于有了線索。“宮殿”在哪兒?2022年發現的3000平方米紅燒土的建筑提供了一些線索,我們要了解這3000平方米建筑的布局、格局、形態。近幾年來,我們也發現了大型祭祀坑,該區域是否為專門用于祭祀的區域?一系列新的發現同時帶來新的問題:既然有“首都”,有墓葬區、祭祀區、大型建筑,那么玉器作坊在哪里?普通居民生活區在哪里?我們希望后續能夠更全面地揭示凌家灘的整體面貌。
凌家灘的“發問”,屬于整個長江下游
記者:復原凌家灘的家園,還原“凌家灘人”的故事,您對“凌家灘人”的存續有什么研判?
趙輝:凌家灘遺址的考古工作已經有40年了,這么多年的積累,應該有一個博物館來向全社會展示介紹。考古,是一個持續的過程,40年的工作放在中華文明史中來說只是一個瞬間,完成了階段性的任務,遺址上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回答。比如,凌家灘人——創造這樣一個高度發達文明的群體從哪里而來?凌家灘人的起居形式是什么樣的?凌家人的等級區分、職業區分是什么形態?很多新問題,還未找到答案。凌家灘的這些疑問,不僅屬于凌家灘,還代表了這個時代長江中下游的疑問。隨著凌家灘考古工作的持續進行,相信會一步步得到揭示,也期待遺址博物館的陳列會一步步不斷豐富,把最新的考古成果反映出來。
凌家灘的“回應”,立足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宏大命題
記者:凌家灘遺址博物館的布展,不僅是凌家灘文物的“回鄉之行”,也是同時期文化的“組團之旅”,為什么這樣設計?
吳衛紅:凌家灘遺址博物館建成開放,提供了一個比較好的集中展示和綜合研究的場所。我認為,在未來的考古工作中,一方面可以借助凌家灘遺址博物館來有效促進當地的考古發掘,同時也會促進凌家灘文物方面的研究工作,可以打造出匯聚四方來客的大平臺。在最后的“文明互鑒”展廳里,我們和國內同行機構協調借展了很多珍貴文物,包括故宮博物院、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院、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良渚博物院、南京博物院的一些藏品。其中有些展品是當地最新發掘出土的文物,有些文物與凌家灘文物存在共性與個性的討論。凌家灘與周邊不同文化之間究竟存在怎樣的關聯,能夠最終應答中華文化多元一體的大命題?我們希望給予觀眾更多的思考和收獲。
(本報記者 晉文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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