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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邊已經不是掙不掙錢的問題了,是干完了活,卻收不到回款 。”一位要求匿名的行業爆料人士告訴柬單網記者;他還補充說,“有時候哪怕簽了合同,圖紙給了,工作完成,成果文件提交后,也收不到預付款及尾款契約精神在這里完全不存在 。”
在柬埔寨建筑行業打拼多年的人,已經越來越熟悉這類“消失術”的運作方式。對他們而言,違約、拖欠、跑路,幾乎成了行業慣例。
尤其在后疫情時代,建筑業似乎成了資本積壓與法律真空下的犧牲品,成百上千的中國公司、乙方單位、勞務分包團隊,正陷入一個系統性失序的惡性循環中。
這不是單一事件的疊加,而是一整條建筑產業鏈條的全面病變。在這個鏈條上,甲方不履約,乙方斷資金,丙方失聯,工人討薪無門。柬埔寨的建筑行業,正像一棟沒有收尾的爛尾樓,橫陳在柬埔寨角落的一隅。
爆料人士講述的,是他們團隊在柬埔寨多年工作的縮影。他們曾為中資項目提供設計和造價咨詢服務,也參與過多個地產、工業園區開發計劃。曾經,他們是行業里的“第三方”潤滑劑,調和甲乙之間的成本糾紛、合同簽署、履約細節。然而近年來,他們自己也頻繁陷入資金斷裂與法律的漩渦。
“我們剛做完一個項目的結構設計,所有文件按時提交,合同也簽了,結果到現在一分錢沒拿到。”他說,工程量遠超初次合作的規模,對方卻在文件交付后,遲遲不肯打預付款,甚至借口“領導認為價格偏高”而拒絕簽字,最后干脆擺出一副“你愛咋地咋地”的姿態。
這并非個案。爆料人士提到,在柬埔寨建筑行業,糾紛項目拖欠比例高達30%至45%。項目金額大小不等,都無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發了律師函,對方根本不理你。法院仲裁機制有時候就是個擺設。”
他們接觸過的某某項目,因甲方與分包方之間的糾紛,至今仍卡在70%的付款節點,后續數百萬美金的工程款無法結清,訴訟也陷入了拉鋸戰。項目進入仲裁程序,但在柬埔寨這樣一個法律體系薄弱的國家,司法既緩慢又容易受到干擾。
“柬埔寨法院制度的問題在于,審判既沒有效率,也缺乏強制力,很多時候,就是東聽一嘴西聽一嘴。”他說,“再加上大多數合同是中文撰寫,并沒有中高棉雙語版本,缺乏法律效力。很多企業壓根就不簽合規合同。”
除了合同履行率低、付款不及時外,更惡性的行為還包括“套殼公司”和“張冠李戴型詐騙”。他說,有些名義上是中國大型企業子公司的公司,其實只是掛了個“名頭”之類的中文名稱,與真正的央企毫無關系。
“前段時間,‘保利大廈’事件爆出來之后大家才知道,那壓根不是中國保利,是用拼音注冊的皮包公司。騙完就走,樓多賣幾次,人就不見了。找國內母公司,人家壓根沒授權。”這種情況在柬埔寨屢見不鮮,而對受害的投資者與乙方公司來說,維權無門,損失慘重。
在這場合同信用的雪崩中,最底層的工人遭受的打擊尤為慘烈。爆料人士說,如今不少項目中,工人們的工資被一拖再拖,甚至出現“說好一個月2000美金,結果一個月只發500”美金,連續工作兩三個月卻分文未得,“很多人叫苦連連。”
建筑行業的困局已蔓延至整個產業鏈條。爆料人士還說:甲方往往是地產項目投資者或工業園運營商,有的甚至只是憑借一紙招商文件,拿著乙方投標保證金“圈錢”后人間蒸發;其次,柬埔寨的公司打著國內著名公司的名義,實際無任何關系在柬埔寨進行其他項目合作。
柬單網記者曾經參加過國內上市企業團隊跑到柬埔寨進行打假現場。
而這些問題并非是2020年疫情后才出現的。早在2016到2018年,柬埔寨的建筑市場就已經存在大量惡性違約行為。那時行業處于混亂起步階段,人員素質低、合同管理差、法律監管薄弱。
2019年前后,隨著中國部分大型企業進駐,情況有所改善。但疫情后市場回暖緩慢,新的問題再次暴露。最可怕的是,現在許多企業已經失去了維權意志。“大家默認了虧一點算了。”他說,“甚至是很多明知道會吃虧的項目,也硬著頭皮做,因為沒有其他選擇。”
當問及為何選擇在此時公開發聲,他坦言:“這個市場已經快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了,我們作為第三方,本應獨立中立,但現在也已經被逼到墻角。”“不管你做不做,哪怕你不做了,也該把已經完成的工作費用結清,這是最基本的商業文明。”
然而在柬埔寨這個仍處于開發早期的國家,制度建設與商業行為之間,仍有漫長的距離。正如這位爆料人士總結道:“我們不能指望一夜之間就改變市場的信用體系,但至少要有人開始說話。”
此前,一名在柬埔寨從事建筑行業的資深人士也向柬單網記者求助,希望曝光某大型中資公司,對方欠款幾十萬美金,求助各方均沒辦法解決。后來,鑒于甲方的影響力,該資深人士沒有選擇繼續爆料。
近日,柬單網記者再次聯系這名資深人士,對方回復:我們走了法律程序,判決書是4月1號出的,到現在也沒有付。
據爆料人士透露,目前柬埔寨建筑行業糾紛矛盾存在本地公司與中資公司,中資公司與中資公司,中資公司與各種分包公司等問題。甚至出現各種影響公共安全的惡性案件。
當一個行業的從業者,不再糾結于利潤的多寡,而是將“能否拿到自己的辛苦錢”視為目標時,或許也就該引起整個社會對這個行業的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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