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美國、日本、德國特約記者 馮亞仁 潘小多 青 木●本報記者 張 旺

美國國際貿易法院28日裁定特朗普政府的一攬子關稅政策非法，稱聯邦法律并未賦予總統“無限制的權力”對來自幾乎所有國家的進口商品征稅。外媒評論稱，這是對美國本屆政府關稅政策的首次重大法律挑戰。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政府將不得不采取更緩慢的策略，啟動更耗時的貿易調查，并依靠其他貿易法律來支持其對貿易伙伴的關稅威脅。德國《法蘭克福匯報》稱，就目前而言，美國關稅戰略已然崩塌。這都是它自己的錯。貿易和國際經濟關系專家不厭其煩地指出，跨國界的勞動分工和商品及服務交換并非零和博弈。如果這些財富沒有惠及美國的每一個角落，那么這主要是美國國內的問題。不過，美國政府已就裁決提起上訴。多家媒體提到，美國法院的裁決可能不會導致貿易沖突的暫停。“我們可以預見，美國總統及其貿易顧問將審查所有選項。需要明確的是，這一切遠未結束。”有專家如此發出警告。

“貿易決定不能由總統隨心所欲地做出”

特朗普政府今年2月依據《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對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國輸美商品分別加征關稅，并在4月2日依據該法對所有貿易伙伴征收所謂“對等關稅”。路透社稱，美國以往通常援引《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對他國實施制裁或凍結資產，特朗普是第一個援引該法律來全面加征關稅的美國總統。

28日，位于紐約曼哈頓的美國國際貿易法院宣布，禁止特朗普政府執行依據《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對多國加征關稅措施的行政令。裁決書稱，總統無權以“貿易失衡”為由對其他國家加征全面關稅。美國憲法賦予美國國會權力來規范與其他國家的貿易，而總統聲稱為保護美國經濟行使的緊急權力并不凌駕于國會相關權力之上。

美聯社稱，這項裁決等于斷然否定了特朗普在其第二任期內一些標志性且最具爭議舉措的法律依據。雖然征收關稅通常必須得到國會批準，但特朗普表示，他有權采取行動解決他稱之為“國家緊急狀態”的貿易逆差問題。但對特朗普關稅政策發起訴訟的原告辯稱，相關法律并未授權使用關稅作為應對手段，即使授權，貿易逆差也不構成緊急情況，因為美國已連續49年對世界其他國家存在貿易逆差。

路透社稱，此次裁決源于兩起訴訟案，一宗由美國12個州聯合提出，另一宗由“自由正義中心”代表5家從受關稅影響國家進口商品的美國小企業提出。據美聯社報道，代表起訴州的俄勒岡州總檢察長丹·雷菲爾德表示：“這項裁決再次證明，我們的法律至關重要，貿易決定不能由總統隨心所欲地做出。”

白宮發言人庫什·德賽28日嚴厲批評了國際貿易法院的裁決。他稱，美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逆差構成“國家緊急狀態”，“它摧毀了美國社區，導致我們的工人群體落后并且削弱了國防工業基礎”，“如何妥善應對國家緊急狀態，不是由未經選舉的法官來決定的”。他還表示，政府仍然“致力于利用一切行政權力來應對這場危機”。白宮辦公廳副主任斯蒂芬·米勒更是在社交媒體上寫道：“司法政變已經失控。”

“一道閃電劃過太平洋”

綜合路透社、《紐約時報》報道，目前尚不清楚相關關稅的征收將于何時、如何被叫停。國際貿易法院判決行政部門有最多10天時間完成終止相關程序。其裁決可被上訴至華盛頓特區的美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最終可被上訴至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特朗普政府在裁決作出后不久就向美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提起上訴。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前官員約翰·倫納德告訴英國廣播公司，如果白宮上訴失敗，已繳納關稅的企業將獲得多付金額的退款和利息。但目前，邊境政策不會有任何變化，關稅仍需繳納。

《紐約時報》稱，裁決并不影響特朗普政府依據其他法律發布的關稅，包括針對鋼鐵、鋁、汽車等商品加征的關稅，以及威脅要針對藥品、半導體及其他關鍵產品實施的關稅。但無論如何，這一裁決對于那些因貿易戰而蒙受巨大經濟損失并提起訴訟的企業和各州聯盟來說是一次勝利。

美國《時代》周刊網站援引紐約州總檢察長利蒂希婭·詹姆斯的聲明稱，加征的關稅對美國工薪家庭和企業來說是一次巨大的增稅。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將導致通貨膨脹加劇，各種規模的企業遭受經濟損失，以及全國各地失業的增加。參與起訴美國政府的一家企業表示，關稅的不確定性是完成訂單的一大障礙。“我今天下訂單購買零件，但等到貨的時候，關稅可能已經翻倍了。”該企業的創始人表示，“我無法計劃，無法做預算，也無法發展。”

29日，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受貿易戰影響，2025年第一季度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環比按年率計算萎縮0.2%，為三年來首次下滑。

金融市場對美國國際貿易法院的裁決表示歡迎。路透社報道稱，裁決發布后，美元應聲上漲，亞洲股市也普遍上漲。據美聯社報道，日本日經225指數29日上漲近1.9%，報收38432.98點。韓國綜合指數收盤上漲50.49點，漲幅1.89%，報2720.64點。在歐洲，德國DAX指數29日開盤上漲0.5%，法國CAC 40指數開盤上漲0.9%。

瑞士SPI資產管理公司的執行合伙人斯蒂芬·英尼斯表示：“就在交易員們以為已經看透了關稅風波的每一個轉折點時，裁決之槌卻像一道閃電劃過太平洋。”他表示，這項裁決至少是“下一場驚雷前的短暫喘息”。

英媒：歐盟應該抓住機會

《紐約時報》稱，就目前而言，這一裁決可能削弱美國政府在全球范圍內推動達成新貿易協議的努力，因為總統正以未經國會批準、自行施加的無限制關稅作為與相關國家談判時的籌碼。這些協議仍在談判中，政府多名高級幕僚近日曾向法院表示，不利判決可能危及相關談判。

據英國《衛報》報道，澳大利亞貿易與旅游部長唐·法雷爾29日表示，澳方將仔細研究美國法院關于“對等關稅”的最新裁決，“阿爾巴尼斯政府始終認為，美國對澳大利亞商品征收的關稅是不合理的”。澳方將敦促美方徹底取消對澳商品征收的關稅。

“美國法院裁決的時機非常好。”英國《金融時報》稱，此時，歐盟正與美國展開緊張的談判，以避免被征收50%的普遍關稅。法院的裁決為歐盟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讓其重整旗鼓，鼓起勇氣，并認識到美國政府要比其聲稱的更脆弱。對歐盟和世界貿易體系來說，最好的選擇是布魯塞爾避免任何關于單方面讓步的討論，最多只堅持就汽車等商品達成有意義的互惠協議。“歐盟應該抓住這個機會。”

德國、日本等方面的反應相對謹慎。德新社29日稱，局勢仍不明朗，目前難以預測裁決的政治和經濟影響。德國聯邦經濟和能源部發言人在柏林表示，該部無法對美國正在進行的法律程序發表評論。“我們仍然相信歐盟委員會和美國政府之間的談判能夠達成互利的解決方案。”

對于美國法院的裁決，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林芳正29日表示：“我們將充分審查裁決內容及其影響，并妥善應對。”日本TBS電視臺稱，圍繞日美之間的關稅談判，日本經濟再生大臣赤澤亮正已于29日前往華盛頓，準備出席第四輪談判，并計劃于當地時間30日與美財長貝森特等人進行磋商。

《紐約時報》援引美國盛德國際律師事務所貿易律師特德·墨菲的觀點表示，這一裁決對美國政府的貿易議程是一次打擊，但“并非最終結論”。他說，除了上訴外，美國政府很可能尋求緊急中止裁決的執行，并可能在更標準的法律授權下啟動替代性關稅。“簡而言之，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墨菲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