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打電話來那天,我正在超市理貨。冷柜的寒氣順著指尖往骨頭縫里鉆,我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接起電話。
"蘭子啊……"我媽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又干又澀,"你抽空回來一趟吧,媽這檢查結果……不太好。"
我手里的酸奶"啪"地掉在地上,塑料盒裂開一道縫,乳白色的液體慢慢滲出來。
1. 一張檢查單,壓垮了全家的脊梁
我媽的CT報告上寫著"肺部占位性病變,建議進一步檢查"。醫生推了推眼鏡,說:"初步懷疑是惡性腫瘤,需要盡快手術,費用大概三萬左右。"
三萬塊。
我攥著那張薄薄的紙,腦子里嗡嗡作響。王磊在工地開吊車,一個月拼死拼活掙五千;我在超市站柜臺,工資兩千八。房貸兩千六,兒子剛上小學,學費、興趣班、日常開銷……每一分錢都像被砂紙磨過,攥得再緊也會漏。
回家的公交車上,我盯著窗外發呆。街邊的早點攤熱氣騰騰,小販吆喝著"豆漿油條",年輕媽媽牽著孩子的手,有說有笑。我突然鼻子一酸——原來普通人的生活,光是活著就已經用盡全力。
2. "錢的事,你別管"
晚上,王磊蹲在陽臺上抽煙。煙頭的紅光在黑暗里明明滅滅,像我們這點微薄的家底,隨時可能熄滅。
"車賣了。"他突然說。
我愣住:"什么?"
"面包車,賣給老張了。"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三萬二,剛轉你卡上。"
那輛二手面包車是他的命根子。冬天當更衣室,夏天當午休床,車座上還留著兒子用彩筆畫的歪歪扭扭的小太陽。
我張了張嘴,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他搓了把臉,沒說話。燈光下,他眼角的皺紋像干涸的河床,深深淺淺地刻在黝黑的皮膚上。
3. 兒子的存錢罐,裝著一顆懂事的心
兒子不知道從哪翻出他的小豬存錢罐,小臉憋得通紅,非要撬開那個塞子。
"嘩啦——"
零錢撒了一地。有一塊的硬幣,五毛的紙幣,還有疊得方方正正的一毛錢。最底下壓著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塊,是去年過年奶奶給的壓歲錢,他一直沒舍得花。
"給外婆治病!"他小手劃拉著,把零錢往我這邊推,眼睛亮晶晶的,"媽媽,我以后不吃零食了,錢都省下來!"
那堆零錢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撒了一地星星。
4. 醫院的走廊,比人生還長
手術那天,我在醫院走廊里來回踱步。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子發酸,墻上"肅靜"兩個紅字像兩把刀,懸在頭頂。
王磊蹲在樓梯間啃饅頭,工裝褲上還沾著水泥灰。兒子趴在我腿上睡著了,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夢里還嘟囔著"外婆快好起來"。
護士喊家屬簽字的時候,我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三萬塊,是我們一家子勒緊褲腰帶攢下的全部家當,可醫生卻說:"這只是開始,后續治療……"
我沒敢往下聽。
5. 生活再難,我們也要一頁一頁翻過去
我媽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蘭子,媽拖累你了……"
我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笑著說:"您給我包了三十年餃子,現在該我伺候您了。"
窗外,玉蘭花開得正好。王磊靠在椅子上打盹,鼾聲輕微;兒子趴在外婆床邊,正用蠟筆畫餃子,說等外婆出院要吃一百個。
三萬塊像座山,但我們仨愣是用肩膀扛過去了。車賣了可以再買,日子苦點也能過。只要人都在,再難念的經,我們也能一頁一頁翻過去。
原來,生活從不會對誰手下留情,但愛,能讓最苦的日子,熬出一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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