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鴕鳥突兀地出現在雨夜街頭、一列火車穿行在峰林間轟然墜毀、一個少女在夕陽中決絕地跳向深海。
病歷本上的名字突然自己改寫,攀巖時女孩割斷了前任的保護繩,看著對方掉下深淵……
短短幾集,徐兵導演的新劇《在人間》就把一幕幕荒誕奇詭的名場面擺在了我的面前,起初,我一頭霧水,對自己看到的內容感到質疑,燒腦的故事我看過不少,但“瘋”到如此程度的國產劇,并不多見。
但隨著劇情漸入佳境,謎底逐步揭開,我的疑惑全部化作了感慨于驚嘆。我感慨的是,竟然有創作者敢于做這樣的嘗試,在一場燒腦且復雜的個體精神崩塌上搭建出自我情感的重建,我驚嘆的是,《在人間》竟然真的完成了導演想做的表達。
1
虛擬與現實的模糊邊界
一開始,我以為《在人間》所呈現的只是一個看上去有些詭異的狗血三角戀。
趙麗穎飾演的賈小朵,職業是密室逃脫NPC,表情高冷說話簡潔,多次搭乘順風車。
尹昉飾演的順風車司機徐天,在與賈小朵幾次接觸后暗戀上了對方,甚至在車里偷偷錄像。純愛,又多少有點變態。
在我開始暢想這兩個人的情感關系將如何發展時,賈小朵的前任,張一山飾演的王陽名突然出現,一上來就給了賈小朵一個耳光,打蒙了徐天,也打蒙了作為觀眾的我。
接下來的劇情走向更加瘋癲,本以為是超雄前任對柔弱女主糾纏不休,實際上卻是瘋批女主把前任折磨得深感無奈。徐天本想幫賈小朵擺脫王陽名,卻沒想到王陽名急不可耐地讓徐天追求賈小朵,以求脫身。
詭異的三角關系,在一場密室逃脫中達到張力的頂點。
三個人一邊攀巖一邊表白,徐天和賈小朵互訴衷腸,似乎兩個人早已心照不宣,曖昧之中,賈小朵卻忽然割斷了王陽名的安全繩,讓他墜下了深淵。
賈小朵為什么要殺人?這是一部犯罪劇嗎?
相信很多觀眾和我一樣,在這樣的念頭出現了不到一秒鐘后就被自己推翻。因為種種細節都向我們暗示:
虛擬和現實的界限,在劇中被不斷打破。
為什么在密室中攀巖,卻出現了有老鷹在身邊盤旋的懸崖?
王陽名的安全繩被割斷,按理說也只會掉落不高的地面,為什么會墜入深淵消失不見?
帶著疑問回想第一集的劇情,賈小朵前腳還在徐天的車里和王陽名通話,后腳王陽名就騎著摩托車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是編劇安排了太刻意的巧合,還是事情本就暗藏玄機?
徐天看到的王陽名,真的是王陽名嗎?他們身處的密室,又是否真的是密室?
事實上,虛擬空間與現實世界的不斷交替,正是《在人間》的核心設定之一。
除了開順風車接送暗戀對象賈小朵,徐天在劇中的另一項主要“任務”,就是參與某科技公司主導的虛擬空間測試。
更離奇的是,參與測試時,徐天選用的身份,是賈小朵。
這是我看劇時我第一次覺得男女主角的情感關系變得好嗑——我暗戀你,所以我變成你。
但這只是一場浪漫又瘋癲的單戀嗎?
化身賈小朵之后,徐天看到的虛擬空間,是一個足夠有真實感卻又處處展露出奇詭感的夢境。
仿佛是一場游戲,徐天要執行的任務,是在火車車廂墜毀前拯救車里的人。
于是,三個個性鮮明也都有嚴重心理問題的人出現在了徐天面前。
首先是虞旦。
他是一名外科醫生,說話混亂,語焉不詳,不斷地給母親寫信,卻從未收到回應。顯然,他有無法治愈的童年創傷,在親情缺失中掙扎甚至發狂,以至于幾乎患上了“失語癥”……
穿著瑜伽服的健身女孩柳條兒有著姣好的容貌與身材,卻似乎患有“廣場綜合癥”,對人群感到恐慌,把自己藏在小房間里,每天點外賣度日,同時,她也有著嚴重的容貌焦慮和身材焦慮,吃完飯之后會選擇催吐……
外賣員鐵林孤僻、敏感、叛逆,原生家庭給他帶來了沉重的創傷,讓他憤怒,讓他自閉,讓他變得拒絕與人正常溝通……
在徐天闖關的同時,作為觀眾,我們也在與徐天一起入夢的同時似乎找到了一面鏡子,在這三個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些似曾相識的都市病。
2
都市男女的終極孤獨
如果說上一個世代的都市病是身處于水泥森林中的無法自處,這個世代的都市病則變得更加抽象也更加微妙,身處大數據時代,世界變得更加原子化,我們與世界的交互方式似乎變得更加豐富,但一個又一個的繭房卻在無形中被搭建。
海量的數據侵蝕了個體的精神角落,精密的算法變成了無形的牢籠。
沒有人可以逃脫,除非你像劇中的柳條兒,在虛擬空間的夢境中躍向深海,找到了靈魂的自由。
找不到人溝通,就只能自我對話,獲得不了心靈的慰藉,就只能與自我和解。
當我們看到劇中西山療愈院病歷表上的名字從王陽名變成了賈小朵,又從賈小朵變成了徐天,當我們看到賈小朵穿上了徐天穿過的格子襯衫,當我們看到賈小朵和徐天總是做著同一個夢,當我們意識到徐天在測試中化身賈小朵的真實原因,謎團終被解開。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是暗戀,也不是一見鐘情,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徐天就是賈小朵,賈小朵就是徐天。
當我們撥開云霧,也會意識到,虞旦、柳條兒、鐵林,這三個困在車廂中的怪人,也都是徐天自己人格的化身。
是的,作為《在人間》的核心高概念設定,“多重人格”得到了充滿奇幻色彩的呈現,如果說徐天是主人格的話,賈小朵、虞旦、柳條兒、鐵林、王陽名都是副人格,虛擬空間測試中的任務,其實是一場治療,是主人格殺死副人格的過程,而賈小朵這個副人格與虞旦等副人格的區別在于——
賈小朵這個副人格幾乎要取代徐天這個主人格,而主人格和副人格之間,正在相愛。
目前將這種現象稱之為“水仙綜合癥”,用通俗的話講,就是自戀狂。
自己愛上自己,當然屬于心理疾病的范疇,但又何嘗不是一種終極的浪漫?
但終極的浪漫,對應的往往是終極的孤獨。
徐天的五個副人格,代表的是他不同的心理問題,在遭遇過各種各樣的創傷,經歷了無窮無盡的孤獨之后,徐天一邊將自我封閉,像劇中出現過多次的鴕鳥一樣縮著頭逃避,一邊又展開自救,誕生出五個副人格來消解自身的困局,期待著像蝴蝶一樣完成蛻變,獲得新生。
徐天殺死副人格的過程,是精神上的自毀,也是對自我的找尋,要想重建,必須先化為廢墟。
所謂自戀,其實也是自我和解的過程,徐天虛構出了賈小朵這個愛人,本質上是他面對孤獨洪流的頑強對抗,當一個人幾乎被創傷擊倒,卻仍有勇氣愛上自己,仍有勇氣擁抱內心,又怎能不讓人動容?
浪漫一詞已經不足以形容《在人間》在情感沖擊上的雷霆萬鈞。
毫無疑問,《在人間》的切入點是極小的,小到個體的精神世界,小到一個普通人的心理創傷,但同時,《在人間》又展現出了極為宏大的氣魄與野心,徐兵導演想要揭示的是現代都市人群情感生活的真相,他造夢、解夢,也用極具想象力的嘗試讓觀眾看到了另一種維度的現實。
在國產劇已經內卷到2.0時代的當下,想要求新求變,并不容易,什么類型都有人拍過,什么題材都有人嘗試過,但《在人間》顯然又探索出了新意。
這部劇體量不大,一共只有八集,但這八集的旅程,卻抵達到了足夠深遠的地方,那是國產劇創作空間的邊界,也是現代都市人群精神世界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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