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從一個電話講起。
這是1996年4月21日,那一天的天氣很正常,沒有什么征兆,甚至連一絲異樣的風聲都沒有。但是,從天而降的兩枚導彈,就在這一瞬間,把一個生命徹底終結了。
杜達耶夫,就是這樣被打下來的。
他曾是蘇聯空軍少將,是阿富汗戰爭中的英雄。最終,卻死在一通多余的電話里。
一個從荒原中走出的將軍
1944年,蘇聯在對車臣民族進行“大清洗”。那年2月,年僅不滿周歲的杜達耶夫,跟著家人一起被流放到了哈薩克斯坦。那是一段完全沒有人性的歲月。他在異鄉度過了整個童年,直到13歲那年才得以回到故鄉——車臣。
在那個民族頻繁受壓、語言文化瀕臨消亡的年代,杜達耶夫選了一條不太“車臣”的路:他要參軍,而且要進空軍。他不是隨便說說的那種人,真考上了軍校,還以優異成績進入了蘇聯空軍。
他的軍旅生涯極為亮眼。26歲任副團長,36歲當師長。他駕駛圖-22M轟炸機參加阿富汗戰爭,干得漂亮。不僅獲得了12枚軍功勛章,還成了蘇聯歷史上首位獲得將軍軍銜的車臣人。
這在當時車臣內部,不亞于一個奇跡。
對車臣人來說,杜達耶夫是“我們的人”,是能在俄國軍中出頭、受人敬仰的代表。他在莫斯科建功立業,卻沒忘記家鄉。他在高層軍政圈混得風生水起,但骨子里一直是個民族主義者。
這也就埋下了后來的禍根。
1991年蘇聯解體,秩序崩塌,民族情緒一夜之間爆發。杜達耶夫毫不猶豫地回到了格羅茲尼,帶頭搞了一場“革命”。
那年11月,他宣布成立“伊奇克里亞車臣共和國”,自己當總統。這種做法在俄羅斯人眼里,就是公開鬧獨立。而對車臣人來說,他是唯一能讓他們站起來的人。
但從這里開始,事情就不再只是民族情緒的事了。
一旦牽扯到國家領土完整,尤其是在葉利欽那個政治壓力極大的時期,獨立就不是件“商量著辦”的事。俄羅斯政府在一開始試圖通過談判解決,但杜達耶夫根本不買賬。
到了1994年,葉利欽決定出兵——第一次車臣戰爭爆發。
這場戰爭非常血腥。俄羅斯方面估計,兩年內死了5萬人以上,其中大部分是平民。城市被夷為平地,車臣武裝在山地游擊,給俄軍造成大量傷亡。
而杜達耶夫,就是整個戰爭的核心。只要他在,車臣的武裝就不會瓦解。只要他還講話,車臣的反抗就不會停止。
所以從1995年起,克里姆林宮定下了一個目標:暗殺杜達耶夫。
光說“不擇手段”,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
第一次,是狙擊手。行動當天,俄羅斯安排了軍中最強狙擊手伏擊杜達耶夫,三槍連發,全打空了。任務只能臨時叫停。
第二次,是地雷。情報部門得知杜達耶夫將出行,特工在預定路線布下炸藥。但杜達耶夫臨時換車,炸的是別人的車,他受點輕傷就逃了。
第三次,是空襲。這次甚至出動了蘇-24戰斗轟炸機,投彈精度極高。但杜達耶夫在導彈到達前五分鐘離開藏身處,再一次逃過一劫。
俄羅斯情報系統開始懷疑,杜達耶夫是不是有什么“上帝視角”。
但其實并沒有。他就是一個非常了解現代戰爭規則的軍事專家。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定位,哪怕只是在電話里說幾句話,也可能遭到空襲。他一直極度小心,通話不超過2分鐘,絕不在固定地點久留,甚至會故意用假信號混淆追蹤。
可即便如此,他也抵不過一個巨大的技術系統。
俄羅斯用來找他的,是A-50“支柱”預警機,一種類似美國“空中預警和控制系統”的電子偵察平臺。這架飛機能在上萬米高空全天候巡邏,偵測數百公里范圍內的通信信號。只要杜達耶夫用的是衛星電話——哪怕只開幾秒——信號就會被捕捉。
而且,這個衛星電話據說還是美國人送的,設備非常先進,但也暴露極多。
俄羅斯方面早就制定好了方案:只要確認杜達耶夫在通話,空軍就從北奧塞梯的莫茲多克基地起飛,飛到他的位置,全程約7分鐘。所以他每次通話不得超過這個時間。
那天,也就是1996年4月21日,杜達耶夫接到了一通媒體采訪電話。
他沒有拒絕。他站在車旁接聽了幾分鐘。這時候的信號已經被A-50捕捉到了,但距離戰機飛臨還有些時差。俄羅斯人以為,又要功虧一簣。
可接下來,杜達耶夫做了一個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決定——他又撥出了一個電話。
那通要命的電話
這通電話通了5分鐘。
根據后來的信息,很多人說這是他打給俄羅斯國家杜馬前議長哈斯布拉托夫的通話,也有資料說是聯系車臣議會的某位關鍵人物,總之并不是瞎聊,而是政治層面極重要的溝通。
也正是這通電話,暴露了他的具體位置:格羅茲尼西南約30公里處,一片叫“吉克希·楚”的曠野。
蘇-24戰斗轟炸機在空中接到目標,向目標投下了兩枚KH-25反輻射導彈。
這些導彈專門用于攻擊信號源,它們直接撲向信號最強的位置——一輛白色奔馳通訊車。
而杜達耶夫此刻正站在車旁。
導彈爆炸后,他的身體被炸飛至山谷之中,當場死亡。陪同在場的兩名助手也一同遇難,只有他的妻子阿拉·杜達耶娃因為站得較遠,受傷未死。
這就是整個暗殺行動的結尾,快速、致命、沒有絲毫遲疑。
其實杜達耶夫比誰都警覺。
據他妻子后來在審訊中透露,杜達耶夫通常會專車打電話、快速通話、迅速更換地點。他甚至有時把電話放在地上,用遙控方式激活,自己則駕車離開。這樣即便導彈來了,他也在百米之外。
但那天,他放松了。他沒換地方,沒關閉信號,又多打了一通電話,還講了五分鐘。
為什么?
我們無從確切知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累了。他在地下生活了近兩年,幾乎不敢長時間露面,日夜奔波,不斷被追殺。他不是神,他是人。
人是會疲憊的。
這一點疲憊,就是致命的。
消息傳到莫斯科時,是次日凌晨。
俄羅斯安全局收到了車臣內部“杜達耶夫已經沉睡”的字眼。幾個小時后,情報部門才向葉利欽匯報這個消息。那時候,葉利欽正在哈巴羅夫斯克吃午飯。他聽完后,笑了一下,走進了包間,給軍方打了個電話,說了句:“你們是俄羅斯的英雄。”
就這樣,一個從蘇聯將軍變成民族獨立斗士的人,被一通多余的電話送上了黃泉路。
車臣后來并沒有因為他的死而立即崩潰。戰爭還持續了很久。但一個能凝聚意志、鼓舞士氣的人沒了,車臣的抵抗也再沒有回到過去的那種狀態。
回看杜達耶夫的一生,從流放地的孩子到空軍將軍,從民族英雄到被通緝的反叛者,他的轉變不是偶然的。他本來可以繼續做個榮耀歸鄉的將軍,也可以在克里姆林宮里當個少數民族的“樣板”。但他選了車臣。
而現代戰爭不再講究英雄主義,它講信號、電磁頻譜、技術對抗。哪怕你是最謹慎的軍人,也可能在某一次不小心的5分鐘里被技術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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