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曇花一現的狂歡后,仍有部分外國用戶選擇繼續使用小紅書。我們好奇,在這款被部分外媒稱為“中國改良版Instagram”的社交軟件上,是什么讓他們決定留下并持續活躍?有中國用戶持之以恒地發帖向外國友人發問:“你們為什么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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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時任美國總統拜登曾簽署一項法案,要求字節跳動在270天內將TikTok出售給非中國企業,否則該平臺將被禁止在美國使用(即“不賣即禁用”),但拜登政府表示不會在任期內執行該法案。最終,這一法案由特朗普政府實際執行。2025年1月19日,TikTok在美國應用商店下架。下架前夕,大量對禁令心懷不滿的美國用戶涌入小紅書,嘲弄要“把自己的數據雙手奉上給中國政府”。他們稱自己為“TikTok refugees”(下稱“TikTok難民”)。
今年年初,自稱為“TikTok refugees”的海外新用戶大批量涌入小紅書。(圖_小紅書)
隨潮流而來的也有其他外國用戶,當“世界破門而入”后,小紅書迎來“世界大同”的狂歡:“貓稅”“對賬”、交流食譜......“難民”們涌入后不久,小紅書即上線了翻譯功能,有人發帖稱“這才應該是互聯網的樣子”,獲得了上千的點贊。
然而,有調查指出,TikTok“難民”來到小紅書並非偶然,更有可能是由中國政府主導的“海外軟實力宣傳”的成果。《外交學人》梳理發現,在特朗普法案發布后,TikTok上即有大量親中賬號和機器人賬號造勢宣傳小紅書。
當地時間1月20日,特朗普即延期執行禁令,TikTok在美區應用商店再次上架。
如今,近三個月過去,美國時間4月4日,特朗普宣布,他將再次推遲75天實施對TikTok的“不賣即禁用”禁令,直至6月中旬。人們已經不再把特朗普的“二次警告”放在心上,幾乎無人再因此注冊加入小紅書。相當比例的外國用戶也早在1月末開始離開小紅書,回到TikTok。
特朗普于5月28日表示,他相信該屆政府能夠找到解決TikTok問題的合適方案。去年6月1日,特朗普在TikTok開設官方賬號,迄今粉絲數已達1510萬。他曾公開表示對TikTok“特別有好感”,因其助力他在2024年總統大選中贏得年輕選民的支持。
(圖_TikTok)
然而,在曇花一現的狂歡后,仍有部分外國用戶選擇繼續使用小紅書。我們好奇,在這款被部分外媒稱為“中國改良版Instagram”的社交軟件上,是什么讓他們決定留下并持續活躍?有中國用戶持之以恒地發帖向外國友人發問:“你們為什么還在?”
當TikTok“難民潮”從小紅書退潮之后,海灘上留下了什么?
持批評立場的美國Z世代
選擇“把個人數據交給中國”
北予正的名字是她在來到小紅書之后,網友給她起的。在此之前,她慣用的網名是“whiskerbones”。而這個新的中文名:“北”是她姓氏的一部分,“予正”代表了“給予公平”,她來自中國的新朋友們覺得這是她身上體現出的品質。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即使它聽起來有點男性化。她還注冊了嗶哩嗶哩(下稱“B站“),用的也是這個名字。
1月13日,27歲的北予正在小紅書上發了第一篇帖子。她是典型的“TikTok難民”:美國人,因為對TikTok禁令的反感來到小紅書?!爱敃r我們都還在用TikTok,大家都在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來自密蘇里州的16歲女孩潔里(Jelly)同樣因為類似的批評立場,在這個階段注冊了小紅書?!昂芏嗳苏f,它跟TikTok一樣好”,潔里笑著說,“當時政府說TikTok是個中國應用,因此禁用了它,(但我們使用小紅書)就像往政府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彼時,和她們做出一致選擇的高達數十萬人。有知情人士向路透社透露,從1月13日到15日,小紅書的新增用戶數超過了70萬。而調研機構Sensor Tower估計,在特朗普發布禁令后的一周內,美區小紅書下載量同比增長200%以上,較前一周增長了194%。
不同競品平臺在美國TikTok禁令生效前后的下載量,其中小紅書增長率最高。(圖_amz520)
小紅書并不是人們的第一選擇。那時本還有一款名為Neptune的短視頻應用,它在宣傳中被標榜為“美國獨資所有”,但并未按時推出。北予正刷到了意料之外的解法,“后來有人發視頻說,‘還有小紅書啊!咱們干脆都去一個由中資運營的應用吧’,大家都覺得特別好笑”。
“美國政府警告我們說,中國會竊取我們的個人數據,為表抗議,干脆我們把數據一股腦兒地交給中國得了?!?/strong>
北予正選擇“把個人數據交給中國”是因為她的政治立場,她認為政府是不可靠的。她不信任美國手機應用的隱私保護協議和安全性,小紅書是她手機上唯一一款擁有所有權限的應用:它能訪問她手機上的所有照片,也能訪問她的短信。“我覺得這很有趣,特朗普不會贊同這個,但他們能拿我怎么辦?我不會把同樣的權限給美國公司?!?/p>
在北予正看來,美國互聯網公司和政府都不值得信任,而大洋彼岸的中國公司和政府對她構不成威脅。“有的人會擔心中國竊取自己的信息,但我已經沒什么可失去的了?!?/p>
北予正出生于底特律的郊區,父母在她12歲時離婚了,她跟著母親生活。高中畢業后,母親被確診為乳腺癌晚期。學業、兼職和照料母親的壓力過大,她難以背負重擔。她希望自己能休學一段時間,好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母親,同時請求父親為這期間的租房費用提供幫助。但北予正已經成年,父親沒有法定義務繼續支付撫養費用,對方以“建立了新家庭”為由,拒絕對她施以援手。她只能獨自勉力支撐。
很快,來自生活和精神的雙重負擔壓垮了她。由于跟不上學業導致掛科太多,她無法再申請聯邦學生貸款,被迫離開了學校;又因為陪護過程中接觸到母親的排泄物,她產生了多種過敏反應。
她一度無家可歸。母親居住在殘疾人福利住房,而她在住房名單上沒有登記,如果被認定為“未授權居住”,會導致母親失去住房資格。那段時間,她和一個朋友、三只貓,以及朋友的孩子一起住在一輛本田思域里。
目前,北予正暫時和從事社工的男友同居,但因照料母親遺留下來的過敏問題一直沒有好轉,她很難找到工作——更何況,即使沒有這些問題,如今的就業市場也不容樂觀?!拔业暮芏嗯笥岩呀浭I一段時間了?!比绻掷m失業,這對情侶可能無力承擔因特朗普上臺而日益上漲的物價、房租等生活費用,再度流落街頭。
北予正還患有妥瑞癥(注:以抽動為主要癥狀的一種神經發展障礙)。英文中有一個相當常見的詞會觸發她的抽動,但在一個純中文平臺,她可以避免直接看到這個詞,語言隔閡反而為她帶來了安全感。此外,中美巨大的文化差異也給她提供了一個“心靈避難所”:沒有來自不同政治立場的爭論和撕裂,小紅書呈現出的世界輕松、有趣且平和,人們鮮少討論彼此真實的困境;即使討論了,絕大多數時候也與身處大洋彼岸的她無關。
她認為,小紅書的大數據算法可以讓她掌控自己想要看到的內容。“我能刷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讓自己開心,比如看一個男人喂豬,而不用承受來自整個世界的壓力。”
本文為刪節版
撰文_胡培風 索尼克
編輯_趙小魯 塔卡
平臺編輯_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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