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老王被選上九大代表了!”1968年深冬的齊齊哈爾鋼廠里,工友們的議論聲在冒著白煙的鍋爐間此起彼伏。誰也沒想到,這個每天和鋼水打交道的普通工人王白旦,即將在人民大會堂的紅色帷幕后,經歷一場改寫人生的政治奇遇。
1969年4月1日的人民大會堂,九大代表們手中的選票在春日的陽光里泛著微光。當計票員第三次核對選票時,會場突然泛起一陣騷動——毛主席與王白旦的得票數竟同為170票。這個結果像顆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在代表席間激起層層漣漪。人們交頭接耳地打聽:“這個王白旦是何方神圣?”
事實上,這個來自北滿鋼廠的技工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當選中央候補委員的任命書遞到他粗糙的手掌時,鋼水淬煉出的老繭與紅頭文件的質地形成鮮明對比。當時代表們對候選名單的復雜情緒,在特殊年代里催生了這個戲劇性的結果。有人私下嘀咕:“讓個工人和主席平票,這算哪門子事?”
改名風波來得比想象中更快。在中央委員名單公示會上,周總理端詳著名單突然笑了:“白旦同志,你這個名字得改改。”會場上頓時響起善意的笑聲。陳伯達當即提筆在紙上勾畫:“叫王白早如何?”這個看似玩笑的插曲,卻在日后成了懸在王白旦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歷史轉折總在猝不及防時降臨。1970年的廬山云霧中,陳伯達的政治生命戛然而止。曾經賜名的“恩情”,轉眼成了審查組的突破口。當專案組拿著改名記錄質問時,是周總理拍案而起:“改名是我提議的!”這才讓王白旦躲過一劫。但江青不懷好意的“王百得”新名,又將他推向了新的漩渦。
命運似乎在和這個老實人開玩笑。1978年的審查室里,調查員翻爛了檔案也沒找到他與“四人幫”的關聯。整整八個月的隔離審查,王白旦說得最多的就是:“我就是個燒鍋爐的。”這種近乎執拗的坦誠,最終換來一紙調令——不是升遷,而是重返車間。
1982年春寒料峭時,齊齊哈爾市委會議室里正在討論干部安置。組織部長推了推眼鏡:“百得同志,考慮去經委還是物資局?”誰都沒想到,這個曾與主席同票的中央委員會平靜地說:“讓我回鋼廠吧。”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個決定背后藏著多少看透世事的通透。
重新穿上工裝的王白旦,在50歲這年找回了最自在的狀態。鋼水奔涌的熔爐前,他操作加料機的身影比當書記時更顯挺拔。有年輕工人好奇:“王師傅,您當年……”話沒說完就被他擺擺手打斷:“好漢不提當年勇。”只有老工友知道,他特意把“王百得”的工牌擦得锃亮,像是在堅守某種無聲的宣言。
2005年的初雪覆蓋鋼廠時,70歲的王白旦在病床上聽著窗外熟悉的機器轟鳴。子女們商量著要在訃告上用哪個名字,老人卻笑著搖頭:“就叫王百得吧,這三個字記著好些故事呢。”臨終前他枕邊放著兩樣東西:九大代表證和鍋爐工上崗證,這兩件看似矛盾的物件,恰恰拼湊出時代洪流中一個小人物的完整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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