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闊別四年的《歌手2024》重啟,以直播形式和國際化的陣容強勢“出圈”。
節目中,一眾早已成名的歌手的音域、音準、音色被反復檢閱,跑調、破音無所遁形。
只有那英憑一己之力代表華語樂壇和國際歌手對抗,被網友調侃為“五旬老太守國門”,觀眾驚呼“內娛是不是沒人了”?
華語樂壇青黃不接的現象早已是老生常談。
蘋果音樂熱門歌曲排行榜長期被周杰倫、孫燕姿、王力宏等老牌歌手占領,音綜上反復唱的也都是老歌,鮮少見到年輕歌手的身影和作品。
到今年,《歌手2025》強勢回歸,每次播出仍能霸榜熱搜。
新生代歌手單依純連續拿下《歌手2025》兩期冠軍,一反去年“五旬老太守國門”的尷尬,“誰能來制裁單依純”成為了新話題。
年僅24歲的單依純,在同齡人剛開始工作的年紀,已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六年:
18歲參加《中國好聲音》就拿下全國總冠軍;22歲二登春晚;23歲已經在萬人體育館開巡演;如今,她又劍指歌王寶座,成為《歌手2025》中最有力的冠軍候選人之一。
一向以毒舌著稱的樂評人丁太升評價,“單依純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演唱者”。
面對單依純堪稱“娛樂圈爽文模板”的人生,有網友認為,自出道以來,單依純在娛樂圈的主線任務就是成為“天后”,她也一直以“天后幼年體”的形象被媒體反復討論。
那英回應網友評價“單依純是00后自己的那英”
期待往往伴隨著爭議。單依純近些年口碑兩極分化嚴重,常被詬病沒有自己的代表作。
雖然嗓音天賦極高,卻并未形成獨立的音樂人格。
在《歌手》第一期節目中,單依純以一首《珠玉》驚艷四座。這首歌由金曲獎最佳制作人常石磊打造。
此前常石磊一直給林憶蓮和王菲制作歌曲,有“天后御用制作人”之稱。
《珠玉》將單依純空靈而極具穿透力的嗓音發揮到極致,令人驚嘆“珠玉落,天后生”,媒體將她稱為“王菲的接班人”。
就在上周剛播出的第二期節目中,她更是直接演唱王菲的《天空》,正面直擊“天后”稱號。
很多人說,參加《歌手》的單依純即將補全天后之路的最后一塊拼圖,所有人都翹首以待一個新天后的誕生。
只是,這個時代的華語樂壇,當真需要下一個天后嗎?
單依純出生在浙江省金華市的一個普通家庭,父母早早離異,她被奶奶和母親輪流帶大。
母親單梅芳是越劇發燒友。單依純從小耳濡目染,也對音樂產生濃厚的興趣,并展現出過人的天賦。
據單依純的母親說,單依純還在喝奶的年紀,就能哼出越劇的音調,讓她大為驚喜。
為了支持女兒,單依純三年級的時候,母親便將她送去學習聲樂。
六年級,單依純被選出錄制學校校歌《山里的陽光》。此后,她便常常出現在少兒歌唱賽中。
初中時,適逢線上唱歌軟件火熱,單依純開始在這些軟件上練習并發布日常訓練作品,靠著翻唱,她在平臺上積累了第一波粉絲。
2018年,單依純第一次出現在選秀節目中。
那時,湖南衛視節目《我想和你唱》發起了和李健同框合唱的視頻征集,單依純從150萬的觀眾中脫穎而出,參與了節目錄制,并和李健合唱了一首《絨花》。
命運的齒輪從此刻開始轉動。
兩年后,單依純參加《中國好聲音》時也選擇了李健作為自己的導師。
上圖為《我想和你唱》,下圖為《中國好聲音》
這次經歷讓單依純萌生出藝考的想法。為了支持單依純,經濟困難的母親決定貸款送她去參加藝考培訓班。
2020年,單依純參加了《中國好聲音》。彼時,她剛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浙江音樂學院。
據說在藝考現場,單依純一開口就擊中了浙江音樂學院流行音樂系的副主任王滔,后者得知她是貸款藝考,便推薦她來參加節目。
最初,單依純參加節目的目的很簡單——賺錢還債。
沒想到,這個無心插柳的機會讓她成為《中國好聲音》歷史上最年輕的冠軍。
比賽中途,謝霆鋒備采時說“單依純可能已經是冠軍了”
李健評價她為“這九年來最不一樣的歌手”。
她在盲選階段演唱的《永不失聯的愛》,在音樂平臺播放量快速破億,刷爆各大視頻網站和音樂榜單。
原唱周興哲后來在直播間坦言,自己現在的唱歌方式有很大部分是被單依純所影響。
單依純翻唱的歌曲,幾乎都得到了原唱的超高贊揚
單依純一夜爆紅。
這時的她還未接受過系統性的聲樂訓練,僅憑藝考培訓的相關經驗,依托著強大天賦,就收獲了巨大關注。
大眾對單依純寄予厚望的同時,必然也伴隨著嚴苛的審視。
節目之外,有關單依純家世和奪冠的爭議也隨之而來。
有人質疑單依純的苦情是劇本,也有人認為單依純的奪冠有黑幕。
奪冠三天后,面對眾多經紀公司拋來的橄欖枝,單依純做出了意料之外的選擇。
她沒有選擇大公司,也沒有簽約往年《好聲音》的母公司燦星,而是選擇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百沐娛樂。
該公司成立不過三年,旗下沒有知名歌手,在很多人看來,單依純此舉無異于“自斷前程”。
甚至有不少人猜測,年少成名的單依純,是否會因名利的誘惑而荒廢學業,漸漸泯然眾人,成為曇花一現的產物。
導師李健在節目中不止一次提起,希望單依純能好好念書,不要被急功近利的環境裹挾,保持自己的定力。
“你現在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我不希望你受更多的干擾,被過早的采摘,積蓄自己、根深葉茂,那時候你才是真正的繁花似錦。”
這個擔心似乎預言了單依純未來的方向。
《中國好聲音》爆紅之后,單依純在華語樂壇并未掀起多大的水花。
她既沒有大爆的原創音樂作品,也沒有走小眾高級藝術路線,而是走出了第三條路。
出道后的單依純,在萬眾期待下進入娛樂圈。然而,音樂之路尚未展開,單依純先進入了輿論的風暴漩渦。
出道第一年,單依純參加綜藝節目《爆裂舞臺》,與吳宣儀、宋雨琦等一眾新聲代偶像同臺競技,表現引發全網爭議。
節目中,單依純在分詞環節分到不擅長的部分,害怕自己完成不了,哭著表示“想退賽”。
自己的部分完成得不好,在隊友替她完成后,她卻在互投“最后一名”環節把票投給了幫她的隊友,網友紛紛指責單依純 “情商低”“擺臭臉”。
在真人秀的包裝下,“真性情”和“情商低”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之后的幾年間,單依純也陸續參加過《五十公里桃花塢》等真人秀節目,也曾因“真性情”而備受稱贊。
除了要面對鏡頭審視,單依純也陷入了流量困境。
在2021 至 2022 年間,單依純連續參與《聲生不息》《劇好聽的歌》等六檔音綜,高強度的曝光雖然維持了話題度,卻也招致 “單依純淪為綜藝咖” 的批評。
網絡上有關單依純 “消耗天賦” 的質疑聲漸起。
與此同時,飯圈化的粉絲運營模式,也讓她口碑反噬。李健的擔憂成為了現實。
單依純和黃霄雲曾同臺競技,雙方粉絲互指對方“炫技無感情”“高音刺耳”
今年初,形象和造型的顛覆,讓她再次登上風口浪尖。
出道時的單依純大多以清純形象示人,2023 年單依純開啟了“純妹妹”巡回演唱會,這成為她形象轉型的分水嶺。
在演唱會上,單依純身著緊身衣,穿著高筒靴,畫著煙熏妝,一襲勁歌熱舞,性感熱烈,完全顛覆過往形象。
這也引起很多網友不適,認為“唱歌就唱歌,整這些花里胡哨的博眼球給誰看”,也有人質疑她模仿歐美歌手痕跡太重。
事實上,在成為“天后”這條路上,輿論的爭議、流量的束縛,都并非核心問題。
作為在內地音樂體系下成長起來的歌手,單依純擁有令人艷羨的極高天賦,這給予了她一定的輿論豁免權。
一方面,在今天的文娛行業,雖然流量成為衡量藝人與作品的重要指標,但在音樂領域,實力仍是最高標準。
陶喆稱單依純為“下一站天后”,無論從音色還是聲音技巧,單依純都是頂級水平。
著名樂評人耳帝曾評價她,“既能讓注重技術的B站Vocal(聲樂)圈服氣,又能令注重審美的小紅書Vocal圈服氣”。
另一方面,單依純備受爭議的性格和造型,恰好是成為“天后”最重要的個性標簽。
情商低是活人感,擺臭臉是厭世臉,造型爭議是先鋒、是不流俗……
單依純還曾多次因為“00后女大學生整頓娛樂圈”“玩抽象”“小品女王”的名場面登上熱搜,這恰好是自媒體時代最受歡迎的“樂子人”。
香港有王菲,內地有那英,“上一站天后”們,都曾在這些爭議中成長。
在《歌手2025》直播時,單依純頻繁使用印有魔性表情包的扇子道具,制造了很多笑點
原創度不足,才是單依純天后之路上最大的阻礙。
《中國好聲音》后,單依純輾轉各大音綜節目中刷臉,或參演各大影視劇OST(影視原聲帶)。
她曾給張藝謀的《一秒鐘》獻唱推廣曲《給電影人的情書》,也曾在電視劇《星漢燦爛》中獻唱主題曲。
短短四年間,她推出了30多首翻唱作品,被稱為“翻唱女王”。
然而,她卻并未有破圈的原創作品,在對單依純的評價上,粉絲和樂壇評論家的意見極度分裂。
支持者認為她的嗓音是頂級的,且翻唱作品精益求精,“通過詮釋別人的作品也可以創造屬于自己的藝術”。
粉絲相信,“翻唱不過是一種創作形式,單依純以獨特嗓音賦予了舊作品新生命”。
反對者則認為,無論單依純在舞臺上表現得多么出色,也無法掩蓋她創作作品上的空白,“現在的單依純更像是一個表演者,而非創造者。”
對于歌手來說,想要從“嗓音工具”進階為“藝術創作者”,原創作品和概念專輯尤為重要。
歌手們不一定要全部作詞作曲,但要主導并構建屬于自己的音樂理念和個人風格。而單依純的作品多以單曲和ost形式存在,未能形成獨立的音樂世界觀。
在對“天后”的期待與大眾的質疑之間,沖突愈演愈烈。
可是,為什么大眾如此期待單依純成為“天后”?
這背后折射的是行業深層焦慮:如今的華語歌手市場出現了嚴重斷層。
去年,《歌手2024》開啟直播形式,卻面臨“無人可用”的尷尬局面。
歐美歌手在節目上展現出扎實的基本功與嫻熟的舞臺掌控力,國內歌手中唯有那英以一己之力堅守著華語樂壇最后的尊嚴,這才有了“五旬老太守國門”的調侃。
熱梗背后是華語樂壇的新血乏力。
那英、韓紅已年過半百,周杰倫、孫燕姿等中生代歌手也已逐漸淡出主流視野,95后乃至00后歌手尚未形成足夠的市場號召力。
網友將華語樂壇翻出個底朝天,竟未找出能和那英并肩作戰的實力派。
與此同時,隨著短視頻平臺的發展,算法正在統治音樂傳播的邏輯,素人歌手的音樂作品通過短視頻平臺迅速崛起,AI生成音樂也在飛速發展,華語樂壇面臨原創力萎縮、標準模糊的尷尬境地。
今年全網最火的網絡神曲《跳樓機》,從《天賜的聲音》到《乘風破浪》,《跳樓機》的旋律唱遍每一個音綜。音樂博主@遇見好音樂-覓聽 發文稱,截至四月初,《跳樓機》有4000萬左右版稅營收。
單依純正是在這樣的時刻出現,為行業注入一劑強心針。
她擁有稀缺的天賦、高曝光度和從選秀舞臺中留存下來的龐大的觀眾基礎,無疑是能同時滿足觀眾、行業和流媒體平臺的不可復制的范本,也因此被寄托了“天后”的厚望。
正如《毒眸》所言,“大眾對于單依純成為‘下一站天后’的期盼,本質上是對集體記憶的懷舊。”
現在的華語樂壇太渴望新鮮感與活力,但這里真的還能出現下一個“王菲”嗎?
過去,在唱片工業的黃金期,“天后”有一套清晰的標準,實體唱片銷量、權威的獎項和全民傳唱度缺一不可,數據和大眾記憶不會造假。
同時,媒體的中心化也塑造和統一著觀眾的審美,打造無數全民爆款。
更重要的,天后之所以是天后,還需要引領一個時代或開創全新風格。
1996年,在大眾情歌為主流的時代,王菲憑借專輯《浮躁》登上《時代周刊》。
這張專輯以“非情歌”姿態探討存在主義困惑,成為另類文化的標桿,也被視為華語流行音樂史上具有顛覆意義的作品之一。
“天后”代表的是時代的情緒。王菲于90年代走紅,她身上的疏離感,也恰好對應那個時期都市青年的精神漂泊。
而在當下這個碎片化時代,我們很難再有統一的標準去衡量。
人們被短視頻里15秒的熱歌抓住眼球,經過算法的助力,便形成了爆款。
觀眾的審美也更為分化,傳統的流行音樂變得更為垂直,流行、民謠、嘻哈各有受眾,很難再出現一位具有全民影響力的歌手。
從歷年《歌手》陣容也能看出,從譚維維、袁婭維到吉克雋逸、劉柏辛,似乎都只能引起圈層狂歡,再難有全民影響力
數字時代發行音樂的低門檻,也在擠壓著傳統主流歌手的生存空間。
據網易云音樂發布的《中國音樂人生存現狀報告》,早在2020年,平臺原創音樂人作品年播放量超2730億,幾乎已經和主流商業歌手無限趨近,“人人都能發歌的時代已經到來”。
這意味著,主流歌手們既失去了唱片市場的數據支撐,也沒有媒體傳播的優勢,所依托的只有音綜和影視ost了。
從周深到單依純,幾乎都是通過這種方式維持著作品數量和曝光度,其真實的音樂人格模糊。
“天后”既是流行的、大眾的,也是權威的、崇拜的,常常還得是神秘的。
而在當下互聯網和自媒體時代,這成了一個不可能三角。
所謂的“天后”,早就跟著唱片機時代遠去,只留下往日的回響。
24歲的單依純在《珠玉》中唱道:“誰去明天遇見我啊,別讓今天叫住我了”。
常石磊在歌曲中或許早已給出答案:
與其成為下一個王菲,不如去尋找自己的天空。
作者 | 于辛巴、三金,來源:十點人物志(ID:sdrenwu)
主播 | 夏萌,用我的聲音溫暖你的睡前時光。
圖片 | 視覺中國,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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