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法治日報

□丁慎毅

清明祭祖燒紙要被罰款？犯罪嫌疑人的親屬也要被“連坐”……這些曾引發熱議的“奇葩政策”，暴露出基層治理中一個長期被忽視的真相：最貼近百姓生活的鄉鎮街道“紅頭文件”，恰恰是最缺乏法治監督的領域。5月30日，浙江省十四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七次會議批準了《湖州市鄉鎮街道行政規范性文件備案審查規定》，據悉這是全國首部鄉鎮街道備案審查的地方性法規，將推動備案審查“最后一公里”的制度建設。（6月3日《南方都市報》）

這份法規的出臺，源于太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現實案例。某地街道辦一紙通知就對非法營運處以頂格罰款，某鄉鎮發文禁止清明燒紙祭祖，還有地方出臺文件限制犯罪嫌疑人子女入學就業……這些看似“土政策”的文件，卻直接決定著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婚喪嫁娶。沒有立法權的基層政府，卻在用規范性文件行使著堪比法律的權力，這種“微權力”的任性，折射出基層法治建設的短板。

“小智治事，大智治制。”管好一份份基層“紅頭文件”，看似細微，實則是法治中國建設的“底線工程”，更是贏得基層群眾信任的“民心工程”。湖州的破冰之舉，妙在既給基層權力劃出了紅線，又為基層治理留足了空間。法規明確鄉鎮人大主席團和街道人大工委作為審查主體，解決了“誰來審”的問題；列出干預村民自治、損害營商環境等12類審查重點，明確了“審什么”；建立從溝通提醒到提請人大審議的遞進式糾錯機制，規范了“怎么審”。這種制度設計，既不是簡單的一刀切禁止，也不是放任自流，而是為基層治理裝上“法治導航”。

當然，制度落地更需要實實在在的支撐。其他地方的一些探索也值得借鑒。在溫州，一份存在程序瑕疵的宅基地審批文件被退回重擬；在南潯鎮，不合理的垃圾分類考核辦法在專業建議下得到修正。這些改變的背后，是浙江探索出的“區縣聘鎮街用”專家庫、數字化智能篩查、人大代表聯絡站等創新做法。當專業力量下沉到鄉鎮、普通村民的意見能被傾聽，備案審查就不再是冷冰冰的條文，而成為有溫度的治理實踐。

法治建設的薄弱環節往往在基層。備案審查制度下沉，正是要讓每個普通人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只有村民發現不合理的文件可以提出異議，基層干部意識到權力行使必須接受監督，法治才真正融入了日常生活。

當前，重慶、廣東等地也已開始類似探索，但類似制度要全面推廣還需突破三重關：立法上需明確鄉鎮人大審查權屬，執行上要解決專業力量不足問題，理念上更要樹立“權力必須受監督”的共識。這些挑戰的破解，需要更多像湖州這樣的地方智慧。

基層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從“楓橋經驗”到“湖州樣本”，中國基層治理的創新實踐一再證明：最好的治理不是嚴刑峻法，而是讓規則有溫度；不是大包大攬，而是給群眾參與空間。當備案審查的陽光照進每個村頭巷尾，每一份文件都要經過法治“體檢”，我們離“小事不出村、矛盾不上交”的善治目標就更近一步。這是對“人民至上”理念的最好詮釋。這時候，法治就不再僅是高懸的利劍，更是流淌在田間地頭、街巷樓棟的溫暖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