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上浙江省常山縣黃岡山,石階被夜露浸得發(fā)烏,苔痕漫過青石板的縫隙,像誰不小心打翻了硯臺。行至半山,忽聞鐘磬泠泠,方知萬壽寺藏在這層霧里。
寺門半掩,門環(huán)上懸著串銅鈴,風過時輕響,倒比檐角銅鈴更添幽趣。大雄寶殿的飛檐挑著半塊夕陽,金漆剝落處露出原木的紋路,倒像老人手背上的筋脈。供桌上的線香燃到末尾,香灰簌簌落進銅爐,像一場細雪。老和尚正掃階前樹葉,竹帚起處,翠綠般的葉子打著旋兒,落進他僧鞋旁的竹籃——籃里已堆了半筐春意。
后園有株老梅,粗糲的枝干上凝著幾個青果,想來是去歲未落的梅子。墻角茶爐飄來松針香,我討了盞茶,看霧氣漫過檐角"萬壽"二字,忽然懂了古人為何愛把寺建在山間:這青石板、舊瓦當、檐下風,原都是時間的形狀,靜得能聽見歲月生長的聲音。
日頭移過飛檐時下山,回頭望,寺門已隱入暮靄,只余半截殘陽,給山尖鍍了層淡金。山風掠過耳際,似有梵唱余韻,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寺在山中,還是山在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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