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七月,一連的訓練場上熱浪滾滾,空氣都帶著灼人的重量。班長們搞體能比俯臥撐,吆喝聲此起彼伏。汗水砸在水泥地上,瞬間洇開,又迅速被蒸干。我正看得起勁,身邊一個悶悶的四川口音響起來:“班長,我也想試試。”
這話像顆小石子,瞬間讓喧鬧的場子靜了靜。說話的叫王川,個子矮墩墩,胳膊腿短粗結實,活像個移動的彈藥箱。他剛轉第二年兵,平時悶葫蘆一個,只曉得悶頭苦練。幾個班長愣了一下,隨即爆出笑聲:“王川?行啊!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那笑聲里,有鼓勵,更多是看熱鬧的不信。誰也沒把這個其貌不揚的二年度兵當盤硬菜。
王川沒吭聲,默默走到場地中間,在水泥地上利落地撐開雙臂。那動作沉得像塊石頭落地,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
班長們率先開戰。一班長、二班長、三班長……個個都是連隊標桿,肌肉賁張,俯臥撐做得又快又標準。計數員的聲音洪亮:“一百八!一百九!兩百!”場邊喝彩如雷。班長們陸續起身,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臉上帶著征服后的笑,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淌。
輪到王川了。他俯下身,動作穩得嚇人。肩膀、腰背、腿,繃成一條剛硬的直線,紋絲不動。“開始!”排長一聲令下。他動了起來,一起一伏,不快,但每一次下降都深得驚人,每一次撐起都像彈簧釋放力量,充滿精確的爆發感。水泥地上,他的汗漬漸漸擴大。
時間一分一秒爬過。五分鐘過去了,他節奏絲毫未亂。先前等著看笑話的幾個班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開始變化。有人小聲嘀咕:“這四川娃子……有點東西啊!”計數員也忘了報數,只呆呆看著。
十分鐘!場邊靜得可怕,只有他身體起伏時帶起的風聲,還有汗珠砸在地上的“啪嗒”聲,清晰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他身上。十五分鐘!他的臉憋得通紅,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像鐵塊一樣鼓起,微微顫抖,但動作的標準度竟絲毫未減!每一次下沉,鼻尖幾乎貼地;每一次撐起,手臂完全打直。每一次起伏,都帶著一股子要把水泥地壓穿的狠勁。圍觀的人早已忘了呼吸,幾個班長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表情是徹底的肅然起敬。
“排長,這……”有人看向值班排長。排長死死盯著王川,突然大吼:“王川!還能不能行?給老子唱首《團結就是力量》!唱出來!”
好家伙!這簡直是火上澆油!
王川喉嚨里爆發出嘶啞卻異常清晰的吼聲:“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歌聲帶著喘息的粗重,卻像戰鼓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他一邊吼,身體一邊繼續做著那精準到苛刻的俯臥撐。汗水像小溪一樣從他額頭淌下,砸在水泥地上,洇開兩片深色的印記。
整整二十分鐘!當排長終于喊出“停”時,王川撐住地面,猛地吸了一口氣,那聲音像破舊的風箱。他慢慢站起身,迷彩短袖前胸后背徹底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鐵塊般的輪廓。他沒說話,只是抹了把臉上的汗,那汗混著塵土,在他臉上劃出幾道泥印子。場邊死寂了幾秒,然后,掌聲像炸雷一樣猛然爆開,長久不息。
排長走過去,重重一拳擂在他肩膀上:“龜兒子!藏得深啊!”
那場震驚全營的俯臥撐比賽,成了王川軍旅生涯的驚天轉折點。不到三個月,旅里剛組建的特戰大隊來人“搶兵”,營長拍著桌子都差點沒攔住。王川的名字被直接圈走。他像一塊蒙塵的璞玉,瞬間被投入了最熾熱的熔爐。
進了特戰大隊,王川那身變態的體能和骨子里的狠勁,才算真正找到了用武之地。武裝泅渡,別人背一支槍,他背兩支還加沙袋;五十公里強行軍,他一路小跑沖在最前頭,腳底板磨掉一層皮,一聲不吭;野外生存,他能徒手逮野兔,鉆木取火比誰都快。更絕的是格斗,別看他個子矮,爆發力驚人,重心又穩,幾個大個子老兵被他摔得找不著北。
王川成了特戰大隊的尖刀,更成了新兵眼里活著的傳奇。每次新訓,隊長都把他拉出來“鎮場子”。一次新兵格斗摸底,一個自視甚高的新兵蛋子被王川一招撂倒。新兵不服:“王班長,你個子沒我高,力氣沒我大,這不公平!”王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咱這地方,本事才是身高,本事才是力氣!你跟我比劃比劃,能撐過十秒,算你贏!”那新兵憋紅了臉沖上來,結果不到五秒就被王川像麻袋一樣摔在地上。新兵徹底服了,爬起來就喊:“班長!教我!”王川拍拍他肩膀:“練!往死里練!練到骨頭縫里都是勁,就沒人敢小瞧你!”
王川的狠,不僅在訓練場,更在任務一線。一次邊境重大演習對抗,紅方特戰分隊滲透藍方核心指揮所時被“敵方”電子分隊死死咬住,干擾得通訊全斷,成了瞎子和聾子。藍方“敵軍”圍堵過來,情況萬分危急。隊長急得眼珠子都紅了:“誰能把這該死的干擾源給我拔了?!”
“我去!”王川站了出來。他背上裝備,像頭敏捷的豹子,一頭扎進密林。他硬是靠著一身過硬的潛伏和偵察本事,在藍方搜索隊的眼皮底下摸到了干擾車附近。那車停在半山腰,周圍哨兵密布。王川觀察片刻,竟選擇了一條近乎垂直的陡壁,手腳并用往上攀。碎石嘩啦啦往下掉,好幾次差點失足。他咬著牙,手指摳進巖縫里磨出了血,愣是悄無聲息地爬到了干擾車上方。瞅準哨兵換崗的幾秒鐘空隙,他猛地躍下,精準地“炸毀”了天線,又像猿猴一樣滑下陡坡,消失在林海中。紅方通訊瞬間恢復,指揮所被成功“端掉”。演習導演部判定紅方逆轉勝。任務結束,王川的迷彩服被荊棘刮成了布條,手臂上全是血道子。旅長親自給他戴上了軍功章。
憑著過硬的軍事素質和一次次任務中立下的功勞,王川提干了。他成了特戰大隊里最受歡迎的教員。他教課沒那么多花架子,就一個字:實!他教的戰術動作,都是在任務中拿命換來的經驗;他帶的訓練,強度大得讓學員嗷嗷叫,但效果立竿見影。他帶出來的兵,上了賽場就是冠軍,上了戰場就是尖刀。連當初把他招進特戰的老隊長都說:“這小子,真他娘的是塊寶!有本事的人,在部隊就是能橫著走!”
每次看到他穿著筆挺的軍官常服,在訓練場上從容指揮,或者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我都會想起那個熱浪翻滾的下午,那個在水泥地上用身體砸出兩攤汗印、吼著軍歌做俯臥撐的矮壯身影。
部隊這地方,最硬氣的通行證不是別的,就是實打實的本事。 你有多大的能耐,就能頂起多大的天。王川用自己的汗水和骨頭,在軍營里闖出了一條又寬又亮的路。這路,是用實力一寸寸夯出來的。有本事的人,在部隊這片熱土上,永遠能活得熱氣騰騰,活得頂天立地,活得讓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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