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網紅組合四川芬達以其對楊坤的夸張模仿而走紅,也因為楊坤的一紙訴狀一度銷聲匿跡。
521日,搞笑組合“四川芬達”恢復直播,此時距離楊坤正式狀告他們侵權過去兩月有余。在此期間,四川芬達曾公開道歉,解釋他們的內容創作完全是出于個人以及受眾對楊坤的喜愛,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不會再制作楊坤相關的模仿內容。
(圖/視頻截圖)
第一次庭審的結果尚無定論,楊坤也在個人微博發布長文堅稱絕不會撤訴,但如此高調的復出還是引發外界種種猜測有人聲稱雙方已私下達成“世紀和解”,更有傳言“四川芬達”同楊坤旗下經紀公司簽約,搖身變為正規軍。
復出直播當晚,在線人數開播即突破十萬。本次直播背景里依然可以辨認出明顯的“好聲音”痕跡,而四川芬達也繼續沿用楊坤的風格演唱了一首刀郎的代表作《西海情歌》。雖然冠名商飛鶴的口播反復出現,但顯掩蓋不住四川芬達違背了自己許下的諾言該場表演在12分鐘后因直播間被封戛然而止
“芬達”多大膽,“泥巴”多大產
在明星模仿界,有著聲似形似聲形俱似這樣不成文的等級序列。而正主的肯定,則是對于山寨明星最高的認可。然而四川芬達從聲音和形象上,實際上都與楊坤相去甚遠。
(圖/視頻截圖)
他們對于楊坤的模仿,與其稱為表演,更像是抓住楊坤幾個人所共知的特點并將其無限放大到滑稽程度的無厘頭鬧劇。當然了,四川芬達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得到了正主的肯定,畢竟他們都快把楊坤活活氣成漫威英雄幻視了。
“四川芬達”由蔣飛躍和李皓運營,2021年就開始涉足自媒體,2024年轉型模仿秀。他們起初以模仿其他網紅和拍攝正能量短劇為主,但并未引起太大關注。202410月,他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正緣——楊坤。
模仿楊坤的系列視頻中,李皓戴墨鏡,留著同款胡須,且自稱阿坤,做過好聲音導師而蔣飛躍負責在一旁擔任氣氛組,頻繁提及32場演唱會,刀郎讓華語歌壇倒退十五年等楊坤身上的“黑梗”。四川芬達的表演無外乎模仿楊坤標志性的沙啞嗓音和舞臺動作,曲目要么是楊坤作品的魔改版,要么是諸如《丟手絹》之類充滿反差感的歌曲。
(圖/視頻截圖)
其中楊坤和陳楚生合唱的《泥巴》更是在四川芬達的改編下一戰成名。原曲中有這樣一段歌詞“他們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種荷花他們朝我扔石頭,我拿石頭砌小樓”,結果在四川芬達口中變成了他們朝我扔白菜,我拿白菜炒盤菜他們朝我扔雞蛋我拿雞蛋做蛋炒飯他們朝我扔煙頭,我撿起煙頭抽兩口
由四川芬達衍生出的網絡惡搞內容。(圖/視頻截圖)
扔什么都能接的“阿坤”配上“哦哦哦哦哦”的奇怪吟唱,這段相當抽象的表演很快成為互聯網上新晉的萬惡之源,被制作成各種二創鬼畜視頻。“阿坤經常掛在嘴邊的“沒錯”也因為聽起來很像陰陽楊坤演唱會上座率堪憂的“沒座”而在各平臺病毒式傳播。短數月間,他們的粉絲從30多萬暴漲至170多萬,并通過直播打賞、廣告植入等方式獲利不菲。
310日,四川芬達發布視頻,稱被楊坤起訴并展示收到的起訴狀及北京互聯網法院傳票,案由是網絡侵權責任糾紛。訴訟要求是:被告立即刪除其在多個平臺上發布的涉嫌侵害原告名譽權的視頻,并發布道歉聲明,賠償精神損失費。
《泥巴》原本想表達的是一種面對他人非議和攻擊時的豁達態度,不過現在看來,四川芬達的攻擊性可能還是太強了。
明星模仿之爭,誰弱誰有理?
面對楊坤突如其來的訴狀,四川芬達不僅沒有收斂,反而連夜發布了所謂的原創歌曲《你禮貌嗎》,其中“我問你禮貌嗎,我沒有扔泥巴,說好的拿泥巴種荷花,想做個娛樂家,歡笑了你我他,卻等來了傳票一沓”的歌詞簡單粗暴得像個rapper
(圖/視頻截圖)
此外,四川芬達還在介紹這首歌時特意強調“如果你要是喜歡這首歌,歡迎隨意拿去翻唱改編,我們不會起訴你”不能說是挑釁,只能說是貼臉開大。就在人們以為四川芬達會無視楊坤,坐等開庭的時候,他們卻411日發布道歉視頻
視頻中他們從小聽著楊坤的歌長大,視頻內容只是為了搞笑,沒有指名道姓,也無意冒犯,希望楊坤能給一次機會。隨后四川芬達主動刪除了一些內容指向明顯的爭議視頻,并將賬戶名改為“四川芬達(阿芬阿達)”。52日,四川芬達再次發出道歉聲明,稱裝瘋賣傻也只是因為要養家糊口。
四川芬達可能不懂楊坤,但顯然很懂當下的互聯網。即使是在道歉視頻下,評論區也仍然充斥著“沒座”等言論。四川芬達模仿中的惡意和侮辱性質毋庸置疑,問題在于楊坤并非是一個完美受害者。
無論是中國好聲音里反復夸下海口的32場演唱會,還是隔三差五對于網紅神曲居高臨下的點評,以及對于人民喜聞樂見的刀郎的不屑一顧,都令楊坤在互聯網上的定位更接近熱衷說教的很裝的樂壇老前輩而不是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
四川芬達走紅也不是因為他們的模仿有多惟妙惟肖,而恰恰在于他們荒唐得令人發笑。盡管只是一個漏洞百出的替身,但當人們看到“阿坤”滿地打滾,丑態百出,圍繞著楊坤所代表的明星們的崇高與光鮮,至少在符號層面上煙消云散了。四川芬達在道歉中示弱則進一步拉近了其與普通觀眾的心理距離,仿佛楊坤只是失去了他的座位,而“阿坤”則是失去了他養家糊口的薩。
2025年5月2日,四川芬達在社交平臺致歉。(圖/視頻截圖)
模仿明星究竟是否涉嫌侵權一直存在爭議。另一位更懂互聯網的網紅留幾手也就此事隔空喊話楊坤,稱公眾人物就是大眾情緒的馬桶。法國思想家居伊德波在《景觀社會》一書中提出現代社會已成為景觀的堆積。明星作為景觀的核心符號,需持續將自身轉化為可消費的奇觀
在這一層面上,明星和公眾之間事實上達成了不成文的規定:明星以高收入為報,讓渡部分隱私和肖像權,轉化為一種可供消費和流轉的商品;公眾則以消費者的身份,得以充分滿足窺私欲。這也是為什么網上存在大量的明星模仿賬號,但走到對簿公堂的并不多見一方面明星并不完全擁有自己的形象另一方面,眾多的模仿者也在實際上為正主反哺流量。
山寨明星,從縣城代餐到娛樂狂歡
山寨明星行業,是中國娛樂行業和縣城經濟發展的雙重注腳。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最早的明星模仿曾是門需要真本事的手藝活。1999年《歡樂總動員》開播,哈爾濱出租車司機教海嘩為練劉德華的喉音顫腔,把《忘情水》磁帶聽爛七盒,直到2003年站上央視《夢想劇場》冠軍臺,才換來本尊一句你比我弟弟還像劉家人。安徽農民王強為模仿汪涵,每天含著石子練長沙話,嘴角磨出血沫才換來婚慶場子每場八百的價碼。
2012年,《百變大咖秀》的出現則讓模仿從素人進階到明星互仿的荒誕喜劇。賈玲反串阿寶、王祖藍cos容嬤嬤、大張偉和沈凌反串王菲那英合唱《相約九八》這些夸張的表演不再是復刻,而是對明星形象的戲謔解構。
(圖/《百變大咖秀》)
隨著居民消費水平的提高,在大城市,線下追星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明星模仿秀也逐漸失去了收視率。而在電視屏幕之外,在中國廣闊的縣城,山寨明星們找到了更生猛的生財之道。
山東技校用山寨周杰倫代言數控機床廣告,鏡頭里冒牌周董瞇眼晃腦:學電氣焊,到××像恒源祥廣告般循環轟炸六十秒,學費暴漲三成。2011年成立的明星幫機構旗下更是坐擁上百名模仿者全部明碼標價:山寨劉德華出場費8000元,不及本尊百分之一,卻能讓鄉鎮商場開業現場擠爆警戒線。山寨明星們的涌入,既讓縣城人滿足了對于明星的需求,又給背后的組織者省了出場費,簡直可以說是成全了別人,也陶冶了自己。
當短視頻時代來臨,模仿者對于正主最后的敬畏心也被算法碾得粉碎。2020年,電子廠工人凌達樂改名為鹿哈,七個月后,這個曾經的洗頭仔買下1100萬豪宅,甚至給本尊鹿晗的直播間狂刷禮物。云南小伙把自己涂成黑人模仿科比,伴隨著《See you again》的背景音樂一言不發,日漲粉50萬。佛山電焊工靠著神似張翰的側臉拿下百萬豪車,粉絲比張翰還多。當視頻博主李蠕蠕模仿向佐的抽象行為而被向佐邀請合拍視頻時很難說誰才是被蹭流量的那一個,模仿者與明星的權力關系已然倒錯。
趙本山自己模仿者們說的老百姓需要快樂,我一個人也太少了,這場持續三十年的模仿狂歡背后,源自基層市場對文娛產品的饑渴與精英文化供給失衡的深層矛盾。時移世異,當凌達樂們買下1100萬元的豪宅,而真鹿晗漸隱銀幕,在注意力通脹的時代,明星們已被模仿者重重圍困,一不小心就會成為自己名字的山寨品。
編輯 | L運營 | 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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