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東莞植物園荔枝種質資源圃，白北、黑葉、黑珍珠、南海荔、雞嘴荔......形形色色、品種各異的荔枝樹撲面而來。烈日當空，蟬鳴與鳥啼交織，讓這片200畝的荔枝林愈發顯得幽靜。

這里共保存了從全國各地收集而來的390份荔枝資源，約占全國已知荔枝品種的六成；每個品種至少種植3棵樹，整個資源圃共有1000余棵荔枝樹。一大早，東莞植物園高級工程師余金昌拿著手機和筆記本來到這里，一一觀察每棵荔枝樹，記錄它們的生長情況。

這里被譽為“荔枝王國”“活體荔枝基因庫”，是培育荔枝新品種的重要基礎，也蘊藏著荔枝產業未來發展的無限可能。相對于一線荔農來說，余金昌和他的團隊則是荔枝產業發展的“幕后英雄”。

余金昌和他的團隊是荔枝產業發展的“幕后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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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已知荔枝品種中，六成可在這里找到

眼下，東莞馬上要迎來荔枝上市旺季；而荔枝種質資源圃內390個荔枝品種中，陸續已有30多個荔枝品種成熟了。余金昌每天都要來這里采樣、拍照，測量不同品種的糖度、大小、可食率、焦核率等。

余金昌是東莞荔枝種質資源圃的“元老級”人物，見證了它從無到有、逐漸壯大的整個歷程。

2007年，余金昌從華南農業大學農學專業畢業后，進入東莞植物園工作。彼時，東莞植物園開始規劃和籌建荔枝種質資源圃并組建荔枝科研團隊；大家跋山涉水，從全國各地收集各種荔枝種質資源。

經過多年的收集積累，2014年年底，團隊開始將收集到的荔枝種質資源陸續定植至規劃好的資源圃里。2016年年初，資源圃共定植了241份荔枝種質資源，資源圃初具規模。截至目前，資源圃的荔枝種質資源數量共達390份，約占全國已知荔枝品種總數的60%；團隊人員也增至7人。

東莞植物園荔枝種質資源圃。

余金昌透露，荔枝種質資源的收集主要是通過采集芽條的方式進行。收集到的芽條帶回東莞植物園后，先嫁接到砧木上，待成活后再進行轉接或移栽培養。

而芽條的收集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與各地荔枝種質資源圃進行交流、交換，另一種則是踏查走訪和野外采集。

有一次，荔枝科研團隊前往海南霸王嶺調查野生荔枝。“那里有點類似于原始森林，沒有路可走。”余金昌說，樹上還長著野生螞蟥；團隊工作人員經過時，野生螞蟥爬到身上，大家卻渾然不覺。“回來摸到身上有點滑滑的，才發現被咬了。”

那一次，團隊從海南帶回了一些野生荔枝的芽條，可惜最終未能存活。“采集回來的芽條，并不是每一種都能嫁接成活，也有不成功的。”余金昌說，氣候、親和性、芽條的生理狀態、嫁接技術水平等，都是影響嫁接成活的因素。

“大體來說，成活率達八成左右。”余金昌稱，荔枝屬于典型的南亞熱帶植物，而東莞正處于該氣候帶區域；所以，大多數荔枝品種在這里不需要“特殊照顧”。

這些荔枝種質資源主要來自廣東、廣西、福建、海南、四川等地；其中，廣東的資源占了近一半。在390份資源中，已開花結果的有200多種。

東莞荔枝種質資源圃規模已躋身全國前列。

目前，東莞荔枝種質資源圃規模已躋身全國前列，僅次于廣東省農科院和茂名市的國家資源圃，成為地級市中保存荔枝種質最豐富的基地之一。

在東莞植物園荔枝種質資源圃內，每份荔枝種質資源種了至少3棵樹，整個資源圃內里共種了1000多棵樹。

從2018年起，余金昌每周都要去荔枝種質資源圃進行一次物候觀測，觀察并記錄每一棵荔枝樹的生長情況：梢熟、露白、拔穗、開花、謝花、坐果、落果、著色、成熟......一年為一個周期，周而復始。

如今，余金昌對這里的每一個荔枝品種、每一棵荔枝樹都熟稔于心。“只要你說出一個荔枝品種，我馬上就能指出它的具體位置。”余金昌笑稱，這里的每一棵荔枝樹，都是他帶團隊一起種植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02

建立活體荔枝基因庫，孕育荔枝新品種

為何要建立荔枝種質資源圃？余金昌解釋稱，一方面，隨著工業化、城鎮化的推進，對荔枝種質資源帶來了一定的破壞和影響。因此，保存荔枝種質資源至關重要。“每一種荔枝都有自己特殊的基因，我們相當于建立了一個活體荔枝基因庫。也許現在不一定能應用上，但以后要用的話，就可以從活體基因庫里直接選取。”

另一方面，荔枝基因的保存，是孕育新的優良品種的基礎。余金昌舉例說，如果能選育出具有抗寒基因的品種，或許就能在北方種植荔枝了。“種質資源對一個產業的發展尤為重要，特別是農業領域；我們希望能收齊荔枝所有的基因。”

對于余金昌來說，這里的每一棵荔枝樹“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們希望能選育出生產價值更高的荔枝品種。”余金昌稱，糯米糍品質很好，但易裂果，如果能跟“荔枝基因庫”里穩定性強、不易裂果的品種進行雜交，就可能選育出質優、不裂果的荔枝品種。

“總體來說，早熟品種往往開花早，成熟快，風味物質積累少，所以口感往往偏酸；晚熟品種品質好，但容易裂果、落果等，比如觀音綠。”余金昌笑稱，“早熟要甜、晚熟要穩，比養孩子還難。”

目前，荔枝種質資源圃已培育了1000多株人工雜交苗，預計再過兩三年就能陸續開花結果。

“等開花結果之后，就要開始觀察、記錄果實的性狀。”余金昌說，但人工雜交選育也有一定的隨機性，有可能成功，也可能未能獲得想要的性狀。“而且后續還要連續觀察多年，看性狀是否穩定，不受環境影響。”

東莞植物園荔枝種質資源圃內，共收集了390份荔枝種質資源。

此外，當前東莞荔枝成熟期集中在6月中旬左右。余金昌及團隊還將圍繞“早熟優質”和“晚熟優質”兩大方向開展試驗研究。大家計劃利用資源圃內的早熟品種（如“早黑葉”“桂早荔”）和質優品種（如“觀音綠”“冰荔”）開展人工雜交，以期選育出新品種，讓東莞荔枝成熟上市周期從4月延續至8月，從而提升東莞荔枝產業的市場競爭力。

眼下，這里還在籌建荔枝花粉庫，用于人工雜交。“早熟品種開花早，而質優的中晚熟品種多數晚花，它們的花期不一致，很難進行同期雜交。”余金昌稱，這兩年陸續開展了花粉收集和貯存，目前已采集了四五十份。“明年要做哪些品種的人工雜交，就可以直接從花粉庫里選取。”

03

首個取得保護權的荔枝新品種誕生

扎根荔枝種質資源圃十余年，如今，余金昌及團隊終于迎來“收獲期”。

前不久，余金昌及團隊選育的“莞植1號”已通過農業農村部新品種權的公示，這是東莞植物園首個申請到品種權的荔枝新品種，“很有成就感。”

“莞植1號”。

談起“莞植1號”的選育過程，余金昌稱“有一定的運氣成分”。2010年左右，團隊購買了一批懷枝種子苗用作砧木，用來嫁接收集回來的荔枝種質資源。

2018年，這一批懷枝種子苗未作砧木使用的，有一部分已開花結果，大家發現其中有一棵表現較優異。“外觀、品質接近于糯米糍，易成花，從2018年開始年年開花，裂果率低，顏色也很漂亮，掛果容易成串。”余金昌說，隨后經過多年的觀察和測試，“莞植1號”就此誕生；目前該品種正在進行生產性試驗。

按照相關規定，新品種審定需開展“兩市三點”（兩個城市、三個試驗點）試驗。“我們將‘莞植1號’在東莞和茂名開展“兩市三點”試驗；目前，東莞的一個試驗點已掛果，茂名的試驗點應該明年能掛果。”余金昌稱，如果經過試驗，驗證了該品種的適應性、穩定性及種植潛力，就能順利通過品種審定。

通過品種審定，即相當于有了“官方認證”，此后才能更好地在荔農的果園進行推廣、種植。

“莞植1號”。

此外，來源于荔農果園里發現的優株——“莞植2號”，將于今年接受農業農村部審查，另有2個優良單株計劃今年申請新品種保護。

“采集花粉進行人工雜交之后，從種子再到開花結果往往需要七八年，再到申請新品種保護、品種審定，往往需要耗時十余年。”余金昌稱，荔枝育種周期漫長，而要培育出理想中的荔枝新品種，往往需要幾代人的傳承和努力，因此收集荔枝種質資源也顯得尤為重要。“希望通過我們這一代的努力，為未來荔枝產業的發展打下良好的基礎。”

東莞荔枝種質資源圃

部分特色荔枝品種介紹

1、南島無核

又稱無核荔，原產于海南；因其種子退化成痕跡狀，而顯示出果核極小至幾無而得名。

南島無核。

2、雞嘴荔

原產于廣西，是廣西名荔之一，因其種子形狀似雞嘴而得名。

雞嘴荔。

3、馬貴荔

原產于廣東高州，是目前發現果實成熟最晚的荔枝品種，在高州多在8月中旬左右成熟。

馬貴荔。

4、禾蝦串

原產于廣東高州，是首個被發現具有自然單性結實能力的荔枝品種，即在沒有雄花授粉的過程仍然能夠形成果實。

禾蝦串荔枝往往容易在樹干上成花，成果后又呈現出多果成串狀，形成樹干掛串果的獨特特點，又因成熟前果皮顏色似水稻成熟前稻田中禾蝦的顏色而得名。

禾蝦串。

5、四季荔

原產于廣西，在某些年份可以在一個生長周期里開花結果兩次，故稱四季荔。

四季荔。

6、雪懷子

原產于廣東廣州，果肉結實，果實密度較其他荔枝品種大很多，是一種適合用于加工罐頭的品種。

雪懷子。

7、新興香荔

原產于廣東新興，廣東名種之一，果實極小，平均僅重10克，因有濃郁香味而命名為新興香荔。

新興香荔。

采寫/攝影：南都記者 田玲玲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