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哥，我爸生日那天，你一定要來啊。”蘇晴拉著我的手，眼中滿含期待。“晴晴，要不再等等......”我有些猶豫。“不行，這次你必須來！我都和我媽說好了。”我看著她堅定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如果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還會這樣堅持嗎？

01

秋日的午后，陽光透過咖啡廳的百葉窗灑在桌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我坐在角落里，手里捧著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門口那個正在點餐的女孩身上。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A字裙，長發隨意地扎成馬尾，笑容清澈如山間的溪水。當她轉過身尋找座位時，我們的目光意外相遇了。

“不好意思，請問這里有人嗎？”她指了指我對面的椅子。

“沒有，請坐。”我連忙站起來為她拉開椅子。

這就是我和蘇晴相識的開始。那時的我剛剛將晨光科技的日常管理權交給職業經理人團隊，決定過一段普通人的生活。我租了一間30平米的小公寓，買了一輛二手的桑塔納，每天按時上下班，就像一個月薪八千的普通公司職員。

“你做什么工作？”第三次見面時，蘇晴好奇地問道。

“一家小公司的技術員，寫寫代碼，修修電腦，很普通的工作。”我笑著回答，這個回答我已經練習過無數遍。

“技術員很好啊，現在這個時代，有技術就不怕失業。”她的眼中沒有任何嫌棄，只有真誠的贊許。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做對了選擇。

一年來，我們的感情穩步發展。我帶她去最普通的餐廳吃飯，陪她逛街時從來不買超過三位數的東西，住的小公寓簡陋得連個像樣的沙發都沒有。蘇晴從來沒有抱怨過，她說喜歡我們這種簡單純粹的生活。

每當她提起要帶我見父母時，我總是找各種借口推脫。

“遠哥，我爸媽老是問你什么時候有空去家里吃飯。”

“這個月項目比較急，等忙完這陣子吧。”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蘇晴有些不滿，“難道你不想見我爸媽？”

“不是的，晴晴，我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如果以我現在的身份去見她父母，那份巨大的差距會讓一切都變味。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蘇晴握住我的手，“我爸媽不是那種勢利的人，他們更看重人品。”

我苦笑著點頭，心中卻清楚，沒有人能夠完全不受金錢和地位的影響，包括我自己。

直到上個月，蘇晴父親的生日臨近，她堅持要我參加家庭聚餐。

“遠哥，這是我爸五十二歲生日，我們家每年都會請親戚朋友一起慶祝。我作為女兒，不能總是一個人出席。”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終于點頭答應了。

02

十月的傍晚，華燈初上。我站在市中心的翠湖名苑小區門口，仰望著面前這棟三十八層的高檔住宅樓。玻璃幕墻在夜燈的映襯下閃閃發光，門口停著的都是奔馳、寶馬這樣的豪車。

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套從商場買來的休閑裝，總價不超過五百塊，和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遠哥，你到了嗎？”蘇晴的電話及時響起。

“剛到樓下。”

“我下來接你。”

幾分鐘后，蘇晴出現在大堂里。她今天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脖子上戴著一條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

“這是我媽給我的，說今天是正式場合。”注意到我的目光，蘇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電梯一路上升到二十六層。走出電梯門，我看到走廊里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墻上掛著幾幅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字畫。

“26A就是我家。”蘇晴在一扇紅木門前停下，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保持得很好的中年女性，穿著絲質的旗袍，頭發盤得一絲不茍，脖子上戴著翡翠項鏈。她就是蘇晴的母親王雅芬。

“媽，這是林遠。”蘇晴介紹道。

王雅芬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小林啊，快進來吧。”

踏進蘇晴家的那一刻，我感覺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客廳足有六十平米，吊著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地面鋪著進口的大理石，家具全是紅木制品。電視墻上鑲嵌著一臺85寸的液晶電視，茶幾上擺著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茶具。

“小林，坐吧。”王雅芬指了指沙發，“晴晴經常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阿姨您好，感謝您邀請我參加蘇叔叔的生日聚會。”我恭敬地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王雅芬的聲音聽起來很客氣，眼神卻有些冷淡，“小林在哪里工作？”

“一家軟件公司，做技術開發的。”

“哦，技術開發。”王雅芬點點頭，“現在這個行業收入應該不錯吧？”

“一般般，夠生活就行。”我謙虛地回答。

“具體的月薪方便說嗎？不方便的話就算了。”王雅芬繼續探詢，眼中帶著審視的光芒。

“八千左右。”

聽到這個數字，王雅芬臉上的笑容明顯僵硬了一下。她轉頭看了看蘇晴，眼中露出明顯的不滿。

這時，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從書房里走了出來，他就是蘇晴的父親蘇國華。

“爸，這是林遠。”蘇晴再次介紹。

“小林啊，歡迎歡迎。”蘇國華比王雅芬要熱情一些，主動和我握手，“聽晴晴說你們在一起一年了。”

“是的，蘇叔叔。”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很好。”蘇國華拍拍我的肩膀，“今天晚上好好聊聊。”

我注意到王雅芬在一旁不停地給蘇國華使眼色，那種暗示意味十分明顯。

正當我們聊天的時候，王雅芬突然開口了：“小林，你現在是租房住嗎？”

“是的，在城北租了一間小公寓。”

“一室一廳？”

“是的。”

王雅芬和蘇國華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種眼神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安。我突然意識到，接下來的晚宴可能不會像蘇晴想象的那么簡單。

門鈴再次響起，陸續有客人到達。我發現來的都是蘇晴的親戚和家族朋友，每個人的穿著打扮都顯示著不俗的經濟實力。而我，就像一只誤入羊群的普通小鳥。

03

晚餐在蘇家寬敞的餐廳里舉行。偌大的圓桌可以坐下十二個人，桌上擺著精美的瓷器和銀質餐具，每一樣菜品都精心擺盤，看起來就像高檔酒店的宴席。

我被安排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這個座位在中國傳統的座次安排中屬于地位最低的。蘇晴想讓我坐在她身邊，被王雅芬用眼神制止了。

“各位，今天是國華的生日，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時間來聚聚。”王雅芬舉起酒杯，“希望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蒸蒸日上。”

“雅芬，你們家晴晴越來越漂亮了，工作也很穩定，什么時候能喝到喜酒啊？”坐在主位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開玩笑地問道。

“還早呢，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干涉。”王雅芬笑著回答，目光卻不經意地掃了我一眼。

“現在的年輕人眼光都很高，我家那小子今年都28了，還挑三揀四的。”另一個男人接話道，“不像我們那個時代，實用就行。”

“說到實用，我覺得現在找對象啊，確實要現實一點。”坐在我對面的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道，“感情固然重要，經濟基礎也不能忽視。”

這話說得我心中一緊，總覺得是在暗指什么。

“李哥說得對。”王雅芬接過話茬，“我們那個年代講究門當戶對，現在雖然觀念開放了，兩個人的生活還是要有基礎。”

蘇晴察覺到了母親話中的含義，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我。

“媽，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行。”

“相愛當然重要，可是愛情不能當飯吃啊。”王雅芬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暗示，“現在房價這么高，物價這么貴，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怎么給下一代一個好的生活環境？”

“就是啊，晴晴。”坐在蘇晴旁邊的一個女人附和道，“你看我家思思，找的那個小伙子，在三甲醫院當醫生，一個月一萬五，還有灰色收入，家里已經給他們買了婚房。”

“思思表姐真幸福。”蘇晴勉強笑著說。

“還有國華的外甥，在銀行當主管，年薪二十萬，開的是寶馬X3。”王雅芬繼續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有能力的確實不少。”

我默默地吃著菜，感受著這種明顯的針對。每一句話雖然沒有直接說我，意思卻昭然若揭。

“小林是做什么工作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突然問我。

“軟件開發。”我簡單回答。

“哦，程序員啊，不錯不錯，現在互聯網行業很有前景。”他點點頭，“在哪家公司？”

“一家小公司，您應該沒聽過。”

“小林很謙虛。”王雅芬突然開口，“小林一個月八千塊，在我們這些人里算是...比較樸實的。”

她故意在“樸實”這個詞上加重了語調，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言外之意。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八千也不少了，剛畢業嘛。”蘇國華想要緩解氣氛。

“小林多大了？”另一個女人問道。

“二十六。”我回答。

“二十六啊，也不算太年輕了。”王雅芬的聲音中帶著某種意味，“這個年紀應該考慮穩定下來了。”

蘇晴終于忍不住了：“媽，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關心你們。”王雅芬裝作無辜的樣子，“現在結婚成本這么高，買房、買車、彩禮、婚禮，哪一樣不需要錢？”

“遠哥很上進的，他會努力的。”蘇晴為我辯護。

“努力當然好，可是總得有個目標吧？”王雅芬看著我，“小林，你覺得你多少年能在這個城市買房？”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而尖銳。我看著王雅芬，感受到了她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視。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看了一眼，是公司助理發來的緊急信息：明天的董事會議需要提前到今晚。我迅速關掉了手機，王雅芬卻敏銳地注意到了我的動作。

“怎么，工作上的事情？”她帶著諷刺的語氣問道，“一個小技術員晚上還這么忙？”

我感到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爆發。

04

酒過三巡，王雅芬的話越來越直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她覺得時機成熟了，總之她開始直接向我發難。

“小林啊，我想跟你開誠布公地聊聊。”她放下酒杯，目光直視著我，“你覺得你能給我們晴晴什么樣的未來？”

全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阿姨，我會努力給晴晴最好的生活。”我盡量保持平靜。

“努力？”王雅芬冷笑一聲，“小林，我不是針對你個人，我們家晴晴今年二十四歲，正是最美好的年華。青春能等你幾年努力？”

“媽！”蘇晴紅著臉想要阻止。

“你別打斷我。”王雅芬擺擺手，“你看看人家李總的兒子，二十五歲就在父親公司當副總，年薪五十萬，開寶馬X5，住的是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層。再看看張工的女婿，在醫院當科室主任，每個月光是獎金就有兩萬多，家里三套房產。”

她越說越激動，語氣也越來越尖銳：“小林，我不是嫌貧愛富，我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總得現實一點吧？一個月八千塊錢，在這個城市連一平米的房子都買不起，你讓我女兒跟著你受苦嗎？”

“遠哥不是這樣的人！”蘇晴終于爆發了，“媽，你怎么能這樣說話？”

“我說錯了什么？”王雅芬針鋒相對，聲音提高了八度，“他有什么？有房嗎？有車嗎？有事業嗎？一無所有的男人，憑什么要我女兒嫁給他受苦？”

在場的親戚們都尷尬地低下頭，有些人甚至偷偷拿出手機假裝看消息。這種家庭內部的沖突讓所有人都感到不自在。

“阿姨，我知道您是為晴晴好。”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著內心的憤怒，“我的確現在條件不夠好，我會加倍努力的。”

“加倍努力？”王雅芬的聲音更加刺耳，“小林，你知道現在這個城市的房價嗎？一套一百平的房子至少三百萬，你一個月八千，一年不吃不喝也就十萬，你要努力三十年才能買得起一套房子。到那時候你都五十多歲了，我女兒還等得起嗎？”

她站起身，在餐廳里踱著步，就像一個正在法庭上慷慨陳詞的律師：“我不是不講感情，這個世界上有感情就行了嗎？孩子上學要錢，老人生病要錢，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錢。你拿什么來保障我女兒的未來？拿什么來給我們家的下一代一個好的成長環境？”

蘇國華想要勸阻：“雅芬，差不多就行了......”

“不，今天我必須說清楚！”王雅芬打斷了丈夫的話，“國華，你看看小林的穿著，從頭到腳加起來估計不超過五百塊錢。再看看他開的什么車，樓下那輛破桑塔納就是他的吧？十幾年的老車了，連個倒車影像都沒有。”

她轉向我，眼中滿含輕蔑：“小林，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年輕人了。嘴上說著會努力，說著真心愛我女兒，實際上呢？你連一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連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都沒有，憑什么讓我把女兒托付給你？”

整個餐廳鴉雀無聲，只有王雅芬的聲音在回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血液開始在血管中沸騰。

“媽，你太過分了！”蘇晴眼中含著淚水，“遠哥人品這么好，為什么你只看錢？”

“人品好能當飯吃嗎？”王雅芬冷笑，“晴晴，你還太年輕，不懂這個社會的現實。沒有經濟基礎的愛情就是空中樓閣，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05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刺耳。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公司助理的號碼。

“接吧，可能有急事。”蘇國華說道。

我本想直接掛斷，不想在這種時候接工作電話，王雅芬卻諷刺地說：“接啊，小林，讓我們見識見識你們小公司的'重要'工作。”

我只能走到陽臺接聽電話。

“林總，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您。”助理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美國那邊的投資方突然要求把明天上午的視頻會議提前到今晚十點，說是要討論下一輪融資的細節。”

“什么？現在？”我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

“是的，他們說有一個重要條款需要您親自確認。您看......”

“告訴他們我現在在外面參加重要的家庭聚會，明天上午十點的時間不能變。”我壓低聲音說道。

“那我現在就回復他們？”

“對，就這樣說。另外，明天的董事會材料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林總。財務報表顯示咱們第三季度營收增長了百分之三十五，已經突破十億大關。”

我匆匆掛斷電話，走回餐廳。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喲，還挺忙的。”王雅芬陰陽怪氣地說道，“什么投資方這么重要？一個小技術員還要處理投資？”

“可能是公司的什么項目吧。”我隨口應付道。

“林遠......”突然，坐在蘇晴旁邊的表哥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你...你是不是就是那個林遠？”

“我就是林遠啊。”我有些疑惑。

“不，我是說......”表哥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晨光科技的那個林遠？”

這句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投入平靜的湖面。全桌的人都愣住了，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