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納多雷的鏡頭里,時光是琥珀,故鄉是挽歌,光影是永不落幕的成長寓言。
朱塞佩·托納多雷
春去夏來,電影節又至,視聽的饕餮早已暗伏于幕帷之后,只等著幕啟的一刻,被放映機射出的那束強光瞬間點化釋放。
世上的電影千千萬萬,有一類電影可以稱作是關于電影的電影,如果這類電影讓大家投票,我想毫無懸念,《天堂電影院》肯定排名第一,但如果繼續追問,這部電影的導演又是何許人,恐怕許多影迷一時未必能回答上來,他就是意大利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
《天堂電影院》海報
托納多雷1956年出生于西西里島的小鎮巴蓋里亞,青少年時期的他曾在巴蓋里亞的“加里波第電影院”打工,這段經歷直接影響了他的一生,所以也可以說《天堂電影院》中的小托托,有著托納多雷導演自身的一些影子。
托納多雷算不上是一位高產的電影導演,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迄今,他導演的故事長片僅有十部出頭,但他絕對是一位高質高效的導演,除了《天堂電影院》,觀眾所耳熟眼熟并津津樂道的《海上鋼琴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均出自他手。
《天堂電影院》劇照
1986年,三十歲的托納多雷拍出了他的長篇處女作《被稱為教授的男人》,這是一部風格冷峻的改編自黑手黨頭目真實經歷的影片,但是票房并不成功,托納多雷后來自嘲:“那時我以為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弗朗西斯·科波拉。”但僅僅過了兩年,他的《天堂電影院》就橫空出世,一舉獲得了戛納評審團大獎、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英國電影學院獎等45項國際獎項。
《天堂電影院》幾乎被全球電影學院列為教材和典范,無數后輩導演和電影學子都受其啟蒙與滋養,從這一點也可以說托納多雷堪稱是導演中的導演。曾有人形容托納多雷的電影如同“時光琥珀”,封存了個人與集體的記憶。
《天堂電影院》劇照
故鄉與童年是托納多雷永恒的主題,也可以說托納多雷的電影是故鄉與童年的一曲挽歌,在他的電影中故鄉是回不去的地方,童年是無法重復的生命,故鄉和童年只能在追憶之中,在膠片與光影之中復活。西西里的陽光、廢墟、市井生活后來成為他電影的視覺符號,轉換成《天堂電影院》中的廣場、《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街道……
故鄉是唯美的,美如《天堂電影院》中夢幻的銀幕,美如《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瑪蓮娜惹火的身影,但故鄉又充滿了噩夢,噩如焚毀天堂電影院的烈焰,噩如貌似淳樸的鄉村小鎮卻充斥著對一個寡婦的集體暴力。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海報
托納多雷的鏡頭語言與敘事方式永遠有一種凝視感,無論是對銀幕的凝視,還是對少年心目中的女神的凝視,而當有女性主義者錯解影片是一種“男性凝視”時,托納多雷則回應:“這是關于一個男孩如何通過目睹苦難成長為男人。”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劇照
故鄉是無法再次抵達的,記憶中的故鄉甚至是不真實的:故鄉只是存在于回憶之中。
《海上鋼琴師》中的那艘郵輪“弗吉尼亞號”猶如一個封閉的孤島,象征了鋼琴師1900的精神故鄉,1900因恐懼陸地的“無限選擇”而拒絕下船,其實和《天堂電影院》中的師父阿爾弗雷多對托托撕心裂肺的叮囑“不要回來,永遠不要回來”異曲而同工。
《海上鋼琴師》海報
托納多雷是一位講故事的高手,他將故事娓娓道來卻從來不甘于平鋪直敘,無論是《天堂電影院》《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倒敘、插敘交織并進,還是《海上鋼琴師》的倒敘穿插旁白的嵌套式結構,都完美回答了電影敘事的終極之問:什么是好故事,如何來講一個故事,怎樣把一個好故事講得更好。
《海上鋼琴師》劇照
毫無疑問:托納多雷也是一位視聽語言大師,他曾當過攝影師,對電影視覺魅力的呈現輕車熟路。《天堂電影院》的色彩隱喻和懷舊影調,《海上鋼琴師》的充滿虛幻感的奢華場景和超現實意味的運鏡,《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的唯美構圖與承載著欲望與幻想的光影渲染,都成為他講好他的故事的有機組成部分。而在電影音樂的運用上,他和電影史上最偉大的電影音樂家莫里康內的合作堪稱杰出典范,眾所周知莫里康內合作過許多電影導演大師,打造經典之作無數,但托納多雷和他長達三十年的合作如臻化境,《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均由莫里康內操刀。在所有電影大師對莫里康內的合作以及對其電影音樂的理解中,托納多雷的認知是最深徹的:“他的音樂不是伴奏,而是另一個角色。”
《西西里的美麗傳說》劇照
迄今為止托納多雷共獲得一次奧斯卡獎、三次戛納電影節獎、兩次威尼斯電影節獎、四次歐洲電影獎。盡管獲獎無數,但托納多雷為人風格低調沖淡,他的業余愛好是收集古董相機和電影放映機,平時喜歡在家中擺弄他那超過200臺的收藏,其中既有好萊塢黃金時代拍攝黑白電影的Mitchell BNC 35mm攝影機,又有在《天堂電影院》中作為道具的(Cinemeccanica Victoria 5)放映機,托納多雷的收藏不僅是對電影技術的迷戀,也體現了他對膠片時代的懷念。
《天堂電影院》劇照
這次能請動托納多雷出任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評委會主席,讓上海人能近距離接觸到這位“電影太出名,但人沒電影有名”的大宗師,不僅是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榮耀,也是上海影迷觀眾的幸運。托納多雷曾說:“我拍電影不是為了解答問題,而是為了留住提問的瞬間。”確實,托納多雷的電影是一種啟示,其將哲思融入世俗日常,它也是一種追問,這種追問不但潛于光影之中,也留在銀幕之外。
電影的盛典一年一度地幸臨于夏日的大城,讓我們虔誠地期待,期待在電影節的銀幕上再次重溫托納多雷的“時光琥珀”時,又能重新拾取那一份只屬于托納多雷電影的微笑、希望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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