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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樂部世界冠軍”，足壇各路豪強為了這份榮譽，在20屆世俱杯的進程中展開爭奪，這場爭斗也呈現出生態的變遷、風向的轉換。當國際足聯帶領世俱杯在2025年擴軍，風云再次激蕩，前景卻又如何？

“俱樂部世界冠軍”，一個光鮮亮麗的名號。當世紀之交世俱杯拉開戰幕，六大洲冠軍在賽程甚短的賽事中為這個名號展開爭奪時，恐怕很少有人想到，25年后它會變身龐然大物，將有多達32支球隊在賽程甚長的“俱樂部世界杯”迎接會戰。從2000年首屆世俱杯，到2025年首屆擴軍版世俱杯，這場轉變，正是本世紀足球生態劇變、風云流轉的縮影。

冠軍變法

舉辦“俱樂部世界杯”或類似性質賽事、決出“俱樂部層面足壇最強球隊”的構想，早在19世紀末足球的全球傳播過程之中就已萌芽。百余年間，各地組建小型洲際賽事的操作也層出不窮，南美和歐洲冠軍直接對話的洲際杯(1960-2004年，其中1980-2004年因冠名和賽制調整成為豐田杯)，便在相當程度上滿足了人們對“俱樂部世界冠軍”的想象——2017年FIFA也確認，昔日洲際杯/豐田杯和如今世俱杯的冠軍都可被視為“世界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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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機更為成熟，在全球足球運動最高管理機構國際足聯牽頭下，2000年名為FIFA Club World Championship的首屆世俱杯終于在巴西舉辦。然而第二屆就一度遭遇難產，2001年賽事本來定在西班牙進行，因FIFA商業開發代理商國際體育休閑公司(ISL)破產等諸多原因，賽事告吹，甚至連續4年無法進行，直到2005年賽事重啟，才每年一屆堅持進行到2023年。

起初，世俱杯定位不明，參賽球隊身份混雜，2000年1月的首屆賽事與豐田杯(當年11月舉行)并行，8支參賽隊包括六大洲足聯最頂級俱樂部賽事冠軍，卻又有皇馬以1998年豐田杯冠軍身份入闈，經小組賽、淘汰賽對決，最終是東道主代表球隊、1998賽季巴甲冠軍科林蒂安奪冠。2005年世俱杯合并豐田杯、終于在年底迎來重啟后，才確定為六大洲冠軍參加的淘汰賽，2006年賽事更名為精簡化的FIFA Club World Cup，歐洲和南美代表直入半決賽，其余球隊從更早階段起步，總算逐漸磨合出合適的架構。此后無論是加入東道主聯賽冠軍、增減比賽場次還是更換比賽地，賽事進程都沒有發生本質變化。

2005年賽事重啟后，世俱杯便長期扎根日本舉辦、累計共8屆，豐田也曾長期贊助，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延續了洲際杯/豐田杯和日本贊助商、日本足壇的密切關系。不過頂著新名號的世俱杯，基于更豐富的商業追求，無疑也會突破這種關系，此后阿聯酋(5屆)、摩洛哥(3屆)、卡塔爾(2屆)、沙特阿拉伯(1屆)都曾舉辦賽事，世俱杯幕后的市場營銷資源，也在不斷擴展。這也為賽事的下一次進化埋下伏筆。

生態變遷

FIFA認證的“俱樂部世界冠軍”、在球衣繡上世界冠軍金色標識的權利，誘惑著六大洲冠軍和東道主代表，然而實戰的展開，逐漸呈現一邊倒的局面。在已經進行的20屆世俱杯上，歐洲球隊16次捧杯(3次亞軍、1次無緣三甲)，遠超南美代表的4次奪冠(11次亞軍，5次第3)的成績，而這兩個大洲就已經包攬了所有冠軍。至于亞洲(3次亞軍、5次第3)、非洲(2次亞軍、4次第3)代表都是求冠軍而不得，亞軍已屬巨大褒獎，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區(1次亞軍、5次第3)、大洋洲(1次第3)球隊就更是看客，只求在賽程中堅持到更晚階段而已。

而這，也符合本世紀以來世界足壇格局的主流敘事。

“博斯曼法案”扇動蝴蝶翅膀，對歐洲乃至世界足壇轉會帶來革命性影響，伴隨各路資本熱潮涌入歐洲，足壇生態徹底改變，資源愈發集中到五大聯賽尤其是英超、西甲的豪強俱樂部。結果就是整體而言，五大聯賽在綜合實力上對歐洲其他各國聯賽、南美聯賽呈現斷層式的領先優勢，更不必提落后更多的其他大洲聯賽。這種實力差距，在世俱杯舞臺得到最直觀的呈現。

洲際杯/豐田杯時代，即便有意甲“小世界杯時代”的金元熱潮，作為世界足壇兩大重鎮之一的南美仍能與歐洲抗衡，整個洲際杯/豐田杯歷史上，南美以22冠對21冠的微弱優勢勝出！延續到本世紀初，前三屆世俱杯也都是巴西球隊奪冠，科林蒂安(林孔、迪達、萬佩塔、埃杜)、圣保羅(塞尼、盧加諾、西西尼奧、阿莫羅索)、國際(帕托、路易斯·阿德里亞諾、費爾南當)的冠軍班底之中，都有為數不少的高手曾經效力歐洲豪強，或者日后魚躍龍門。

憑借南美解放者杯冠軍身份參加首屆賽事、最終獲得亞軍的瓦斯科達伽馬，其副主席歐里科·米蘭達當時甚至自賣自夸般豪言：“曼聯沒有一位球員能夠在我們現在的達伽馬陣中謀得一席之地。巴西人才是世界上最棒的球員，歐洲人望塵莫及。”要知道，那是有著三冠王身份的紅魔！

而從2007年世俱杯決賽AC米蘭擊敗博卡青年，捧得歐洲球隊首冠之后，形勢開始大逆轉，意甲、英超、西甲各隊接力，讓歐洲對南美的冠軍數翻盤為5比3。2012年科林蒂安決賽擊敗切爾西再度捧杯，竟成為迄今為止南美球隊的最后一次奪冠，此后的11屆世俱杯，一邊倒全由歐洲代表捧杯，歐洲豪強有些時候甚至不必全力出擊。

從“夢三”巴薩、歐冠三連莊的皇馬、頭牌不斷變化的英超群雄，到有過好時光的拜仁慕尼黑、米蘭雙雄，都在世俱杯上留下印跡，皇馬(5冠)、巴薩(3冠)、拜仁(2冠)更是多次捧杯——皇馬和在歐冠舞臺一樣，創下的紀錄為別隊所難以企及。球員方面，克羅斯作為球員6次捧杯(拜仁時期1冠，皇馬5冠)的最多冠軍紀錄、C羅攻入7球(曼聯時期1球，皇馬6球)的最多進球紀錄，都與皇馬直接相關。15場的最多出場紀錄則屬于埃及攻擊手侯賽因·沙哈特(艾因時期4場，開羅國民11場)，這是因為他長期效力開羅國民，后者堪稱非洲足壇王者，是世俱杯史上出場次數最多球隊(25場)——參賽屆次最多球隊則是大洋洲的霸主奧克蘭城(11屆，他們還因新冠大流行放棄了2次參賽資格)，參賽屆次最多球員也是長期效力奧克蘭城的阿根廷前鋒埃米利亞諾·塔德(9屆)。瓜迪奧拉作為教練4次奪冠，則是率領巴薩、拜仁、曼城這三支球隊所得。

未來變幻

或許是這種歐洲代表例行公事般參賽即奪冠的勢頭，讓世俱杯在歐洲足壇所受關注遠不及南美，畢竟，懸念太小了。這也給國際足聯在競技層面提供了變革賽事、重塑IP的理由——當然，改變的根本原因更多來自商業乃至政治層面。

2015年的FIFA大地震中，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歐足聯主席普拉蒂尼等諸多強人倒臺，原歐足聯秘書長因凡蒂諾上位，喊出革新口號，實際操作則是帶領FIFA在各類賽事的商業化之路上義無反顧，與此同時獲取各足聯支持，借此鞏固個人權力。因凡蒂諾在賽事上的運作多為擴軍，在國家隊層面，達成2026世界杯32隊增至48隊的擴軍，而在俱樂部層面，2016年因凡蒂諾就提出過世俱杯在2019年擴軍32隊、改至夏天舉辦的規劃，此后又調整為2021年改至24隊、計劃在中國舉辦，但新冠大流行影響下，這一計劃未能付諸實踐。

2022年底FIFA再次推進，兩年間，新版賽事構想從搭建骨架逐漸添加血肉，最終呈現為4年一屆的世俱杯：2025年6月首屆，32隊在美國參賽，8組4隊，小組頭兩名晉級淘汰賽，從1/8決賽一直鏖戰至頂峰相會。參賽隊最終確定為歐洲12隊，南美6隊，亞洲、非洲、中北美及加勒比各4隊，大洋洲和主辦國代表各1隊。

世俱杯的“品牌重塑”從動議起便深陷重重爭議，在歐洲杯擴軍、俱樂部三級歐戰改制、歐國聯提升原熱身賽檔期比賽強度——歐足聯已經大幅增加頂級球員負擔的背景下，國際足聯一方面迎接世界杯擴軍，一方面又改造世俱杯，導致每4年一次必有32支球隊、700余名頂尖球員增加比賽負擔，自然會招致如潮批評。要知道，關于頂級球隊賽程過載、頂尖球員身心過勞、球隊狀態和球員健康無法得到保障的討論，近年已是如火如荼，而膝關節前十字韌帶(ACL)撕裂這樣的重傷本賽季以遠超正常水準的頻率發作，正在佐證一切已經逼近極限。

國際職業球員協會(FIFPro)曾向FIFA要求“球員每個賽季得到28天休假期”，在連年鏖戰中無法得到保證，世俱杯的擴軍成為引發爆炸性爭論的最后一根稻草，FIFPro對此多次明確表達過批評。待到2024年下半年，英格蘭(PFA)和法國(UNFP)兩家職業球員工會、FIFPro和西甲聯盟等先后發起訴訟狀告FIFA，指控其賽程安排，引發軒然大波。

2025年世俱杯在6月14日至7月13日舉辦，還會引發新問題，這個時段撞上了歐洲主流聯賽夏季轉會窗口開啟日(一般為7月1日)，觸發球員合同和轉會問題，FIFA的解決方案是特別增設臨時轉會窗口，處理潛在問題。不僅如此，在重塑出4年一屆的新版世俱杯后，FIFA還沿用了舊版世俱杯的檔期，以“FIFA洲際杯”的名號，繼續舉辦每年都由大洲冠軍參與角逐的賽事——2024年底，這款舊版世俱杯的真實替代品已經迎來首次亮相。至于將東道主代表選定為2024賽季美國大聯盟常規賽冠軍邁阿密國際、而不是總冠軍(最終是洛杉磯銀河)，墨西哥球隊萊昂被剝奪參賽資格、由洛杉磯FC通過附加賽搶下頂替者名額，都已經算是細枝末節的爭議了。

種種難題，讓新版世俱杯的改造一直不被坊間看好，吸引商業贊助就成問題，甚至在距開賽只剩半年多的時間，還沒有敲定轉播商。最終買賬的是新興轉播商DAZN，而且是免費播放全部比賽，但很快有內幕報道稱FIFA重要合作方沙特資本為DAZN注資，才是一切成行的關鍵——此報道當然被官方否認了。

在如此艱難背景下，FIFA依然強勢推進新版賽事，甚至開出32隊分配10億美元獎金的重大誘惑，顯露出因凡蒂諾和FIFA在整合賽事打造IP、把持話語權上的雄心。世俱杯新版獎杯的設計頗具巧思，細節極其豐富，連形制也有所突破，變為合則為圓盤、用鑰匙打開則呈星系狀的結構，但這項尚未開啟便已引發諸多爭議的新版賽事本身呢？滾動的足球，最終會給出直白的答案。

本文作者：嚴俊

本文原載于第906-907期《足球周刊》

發行日期：2025.1.25

部分內容有改動

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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