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萬眾矚目的中美倫敦談判已經結束,對于談判的結果,權威媒體有報道,這里不累述。
重要的是怎么看待報道?特別是那句表述——
“中方與美方團隊已經在原則上達成了一個協議框架”。
為什么雙方都不公布這個協議框架的細節?
中美倫敦談判究竟達成什么成果?
今天我就來給大家抽絲剝繭捋一捋。
中美倫敦談判一開始外界期許還是很高的,原因有三:
一個是中美元首才剛剛通話,領導都談得不錯,如果下面的人還談不好感覺是說不過去的。
一個是談判啟動的6月9日特朗普就明確向外釋放“我收到的都是好消息,我們和中國關系很好”,這個表態也拉高了外界對中美談判的預期。
一個是本次談判主題是根據中美元首通話的原則,大體就是落實稀土換芯片的問題,可能還要談一談雙方能不能再降一點關稅;
這幾個問題與地緣政治問題相比都比較簡單,看上去沒啥特別的技術難度。
事實真是如此嗎?
不是。
現在綜合各方面信息,中美倫敦談判困難很大,遠沒有外界想象那么順利。
困難是兩方面,我們一個一個來說。
美方的難點。
日內瓦中美談判時,美方主要代表就是財政部長貝森特。
這一次倫敦會談,美方談判代表是財政部長貝森特、商務部長盧特尼克、貿易代表格里爾,美方談判團隊明顯擴大了。
為什么會擴大呢?
這里是有原因的。
原因很簡單,日內瓦中方談判代表是副總理這個級別,是可以協調各個部門執行協議。
在日內瓦談判的時候,美方只派出了財政部長,在白宮權力構架中,財政部與商務部長、貿易代表是平級的,各自沒有隸屬關系。
財政部達成的協議,其他部門不但不會配合,而且還會相互撤臺。
舉個例子。
日內瓦談判,財政部急于與中方達成降關稅協議,所以也不管其他部門的訴求,答應了中方只撤銷4月2日之后的非關稅措施。
商務部呢?也不是省油的燈。
在日內瓦談判達成協議第二天,就出臺了全世界誰用華為芯片我抓誰的禁令。
明顯是針對財政部達成的協議搗亂,氣得貝森特跑到特朗普那里告狀。
最后特朗普下令,商務部才不情不愿地將華為芯片的禁止令改成沒有約束力的“風險提示”。
這個案例生動證明了特朗普團隊內部責權混亂,缺乏統一步調,說白一點就是一個草臺班子。
所以,這一次倫敦談判就擴容了。
財政部長、商務部長、貿易代表全部出席,達成的協議誰也不能相互撤臺。
美方談判代表擴容了又出現一個新問題,這就是各個部門的內部分歧也暴露出來。
說一個可能很多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之前在美日談判中,因為分歧巨大,美方幾個談判代表當著日本代表的面直接吵起來,讓日本方面不知所措。
這一次同樣如此,雖然美方沒有當著中方代表直接吵架,但是美方內部分歧依然很大。
貝森特傾向于務實妥協,包括全面取消芬太尼關稅(以及中方對應取消相應的反制措施),美方盡可能的放寬芯片管制,中方也全面放開稀土出口管制。
但是盧特尼克卻強烈反對貝森特的主張。
盧特尼克對華立場強硬,期望繼續保持芬太尼關稅,同時繼續延續技術封鎖政策,最多放寬一些不重要的芯片管制,換取中方稀土管制的放寬。
貿易代表格里爾受國內政治壓力傾向于支持盧特尼克。
從上述訴求來看,貝森特的訴求是最有可能與中方達成協議的,盧特尼克的訴求是最容易導致談判破裂的。
當然,美方內部的分歧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只要向特朗普回報,讓特朗普裁決,那么特朗普會偏向那一邊呢?
特朗普才剛剛與中方領導人通話,出于維護自己顏面的考慮應該是傾向于達成協議與成果的。
所以理論上特朗普應該是偏向于貝森特的——但是問題沒有這么簡單。
我們再來看看中方的難點。
首先是稀土管制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中方稀土管制令一出,西方制造業人仰馬翻。
平時沒啥稀土儲備的西方汽車企業立馬就有幾家關門停產。
就算是還有一點稀土儲備的美國軍工企業也警告特朗普——
如果再未來3個月不解決稀土問題,美國軍工企業也必然會大面積停產,所有美軍軍事裝備都無法交付。
稀土這張牌如此犀利,那么就面臨兩個問題。
其1,中方要放寬對稀土出口的管制,美方也必須拿出價值匹配的籌碼。
中方不可能拿著一塊豬肉卻對美方喊一個豆腐的價錢。
按照這個邏輯,美方拿芯片與中方換稀土可能價值是不匹配的。
我的判斷現在價值能與稀土匹配的只有光刻機。
其2,稀土是否賣給美國軍工企業?
如果中方把稀土賣給美國軍工企業,那么未來美國軍工企業對對面軍售怎么辦?
這是中方難以接受的。
如果中方堅持不賣給美國軍工企業,
那么美國軍工企業將全面停產。
所有的軍事裝備都無法交付,這是特朗普政府無法交代的。
那么讓美方承諾停止對對面軍售可以嗎?
這個也很難,目前美方不大可能在涉及對面問題上做大幅度讓步。
這個技術性的難題也是中美元首通話時特朗普強調稀土問題具有“復雜性”的原因。
所以倫敦談判就面臨著兩大問題:
美方團隊有分歧,務實派還居于下風;
中方這邊有難點,稀土需要價值匹配的籌碼,另外就是恢復對美稀土供應還存在技術性難點;
所以,6月10日我在知識星球撰文對倫敦談判結果預測了三種可能性:
可能性1,(達成幾率是60%)
中美延長關稅緩沖期,芬太尼關稅與中方反制不變;
美方放寬部分芯片出口管制+中方對美方部分企業發放稀土出口臨時許可證
可能性2(達成幾率是30%)
中美談判取得超預期進展,美方取消芬太尼關稅中方也取消相應的反制措施;
美方以技術出口白名單方式大幅度放寬芯片以及其他軟件出口管制;
中方與美方以成立聯合供應鏈工作小組的方式大幅度放寬稀土出口
可能性3(達成幾率10%)
談判沒有實質性成果,美方到期后恢復暫停的20%對等關稅,中方也到期后同等恢復相應關稅與反制措施;
也就是美方將對華關稅恢復到54%,中方對美關稅也恢復到全面34%+能源與農產品44%—49%不等疊加稀土出口管制。
那么我們現在回頭來看權威媒體報道的倫敦談判結果,與上述可能性對應,那么是哪一種結果呢?
我摘錄一段關鍵表述:
雙方已達成實施日內瓦共識的框架,若獲得美國總統特朗普批準,將予以實施;
達成框架只是第一步,以消除美中經貿方面的負面情緒,稀土和磁鐵問題預計將在框架中得以解決。
這里給大家捋一捋。
報道中美對外吹風是“中方與美方團隊已經在原則上達成了一個協議框架”。
何為協議框架?
但凡有過商務談判的經驗的人知道,任何協議一旦加上“框架”兩個字意味著——
這些條款一定具有含糊的,無法落地實施的特性。
所以中美達成的“協議框架”涉及的條款大概率也是如此。
那么會不會未來中美會按照這個框架協議繼續談判把它落實到可以實施呢?
報道明確提出,“美中保持著密切聯系,雙方目前沒有安排其他會議”——
也就是中美雙方未來沒有這個繼續談的計劃。
那么中美為什么未來不就這個框架協議繼續談判深化落實呢?
更深層次問題就是,中美為什么不公布這個框架協議的具體內容呢?
答案你懂的。
現在我們可以總結一下權威媒體報道的中美談判內容的核心關鍵:
其1,中美達成一個有限的框架協議,并且雙方目前都沒有計劃將這個框架協議深化落實;
其2,雙方都很默契沒有公布這個框架協議的具體內容。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美方談判代表最大的鴿派貝森特在會談第二天找了一個理由就離場回國了。
這個細節也很能說明問題。
最后談談我的看法。
中美倫敦談判結果低于市場預期,但是我覺得是無所謂的。
我們稀土牌這么犀利,是真正的能卡住美方的脖子。
所以不可能美方隨隨便便放寬芯片管制就把稀土這張牌給放棄了,特別是還涉及軍售的問題。
所以我的看法是一定要堅持要將稀土價值最大化,要博就不是博芯片而是光刻機!
同時摟草打兔子看看能不能讓美方軍售形成某種程度的約束。
反正即便談判沒有達成比較理想的成果,我們不急,急的是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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