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喜歡看新聞榜單上，那些不被關注的小事件。

因為小事件里有小人物，小人物里有真性情，真性情里有我們自己的人生。

前幾天，就有這樣一條新聞。

湖北武漢，張先生叫了一輛網約車，去到一所學校參加一場面試。

當天下著雨，視野很差，司機對學校路況又不熟，一不小心就把車開進了學校的人工湖里。

情況危急，現場立馬有人報警，救援人員趕到后，很快就把兩人救上了岸。

至此，這還只是一場不起眼的交通事故。

直到事情后續的發展，不僅讓現場人員沉默，也讓屏幕前的網友淚崩。

張先生上岸后，第一反應不是檢查有無受傷，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喘息休整，而是掙脫攙扶喊著：

我要面試！我今天要考試！

開車的司機牟女士，更令人心酸。

在救援過程中，她就一直把手伸出水面，高舉著手機，手機屏幕上，是她的網約車接單頁面。

上岸后牟女士說，車輛在下沉過程中，她就在聯系下一單的乘客取消訂單。

生死關頭，第一反應不是救命，而是怕拒單被平臺扣分影響業績，怕手機進水沒法繼續接單。

后續采訪里才得知，牟女士獨自撫養著兩個孩子。大女兒剛畢業，正在找工作，兒子還在上學。

“這兩天會去租車公司再租一輛車，繼續跑。”

一個落水都要接單，一個落水都要面試。

這就是中年人。

TA們的人生很少曠野，很多茍且。

人到中年，不敢病，不敢死，不敢出意外。

這么一句說爛了的話，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02

張先生的遭遇，很難不讓人想起前些年的一條舊聞。

湖南的蔡先生，之前一直在深圳打工，省吃儉用終于在老家攢下一套房，也背上了50多萬房貸。

人到中年，思鄉情切，于是辭了深圳的工作，回到老家發展。

一邊準備公務員考試，一邊在長沙找工作。

那年3月，蔡先生來到長沙高新區一家企業應聘。

出發之前，他還興奮地打電話告訴姐姐，今天終于有面試機會了。

面試結束后，等待結果時，蔡先生躲進寫字樓的廁所里，想點根煙舒緩下情緒。

廁所里沒有異味，還燃著蚊香。

蔡先生沒多想，按下打火機。

然后就燃爆了，一團火焰從蹲坑的孔洞里鉆出。

緊隨其后的是爆炸的巨響，蔡先生被掀翻在地。

墻壁炸裂，門框脫落，一面玻璃窗都被炸碎。

蔡先生傷得很重。

全身多處混合二度燒傷，面積達40%，尤其是雙手，很可能留下后遺癥。

可傷至如此，在送往醫院的救護車上，意識模糊的蔡先生，嘴里還在不停念叨。

不是哀嚎有多痛，而是一遍遍地重復著：

“我還要面試啊…我的房貸還沒還清…”

兩天的搶救后，蔡先生終于脫離了危險。

但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喟嘆劫后余生的幸運，而是托姐姐向應聘公司轉達自己的歉意：

“對不起我影響你們工作了…可我還要還房貸，我必須要繼續去面試。”

這就是中年人。

TA們很少為自己而活。

TA們大多為車子房子而活，為父母孩子而活。

03

如果你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理解中年？

我想說，當一個成年人，開始把自己與父母，放在天平兩端相較時，才會明白什么叫人到中年。

我有一個朋友，十多年前他大學畢業，想留在省城發展，但投了幾十份簡歷，都如泥牛入海。

眼看著青黃不接，工作卻還沒著落，父親得知后比他還焦慮。

四處托人，終于找到一個隔了幾層的親戚，在省城某單位當一個小領導。

約了個周末，又買了一條煙、兩瓶酒，父親趕到省城帶著他上門了。

他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情形，那是他之前二十多年生命里，從未見過的“另一個父親”。

平時寡言少語的父親，那天格外殷勤。

小心翼翼，又是賠笑，又是吹捧，就連親戚家上幼兒園的兒子，都夸了好幾句神童。

親戚家的房子很大，父親過分熱情的聲音在客廳里來回游蕩，也撞到了他的心里。

當時他暗想，一定要爭氣，一定要混出個模樣來，以后自己決不能像父親這樣低聲下氣。

數年之后，他也當了父親。

兒子上小學時，原本的學區不好，妻子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進實驗小學。

可實驗小學多少人盯著？

然后如你所想，他四下托人，總算走進了校領導的家中，重現了當年父親的模樣。

這種宿命般的輪回，一直在人間上演。

歲月雕塑了我們每一個人，就如鈍刀子割肉一般。

乍一看，輕描淡寫；再回首，面目全非。

這些年我每次回山里老家，都會琢磨：

老祖宗們也奇怪，搬到這樣的深山老林中安家。

面朝黃土背朝天，終年累月守著一畝三分地打轉。

一下地就是一天，一下地就是一年，一下地就是一輩子。

土地把父母綁架了數十年。

現在好啦，他們的后代不樂意了，都要進城，換成房子把他們綁架一輩子。

其實我們一點都不比父輩自由。

難，是中年人的宿命。

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這樣的雞湯，對于中年人來說，太過輕薄。

拼搏半生，已經無法歸來。

即便歸來，也只是個任人嘲笑的油膩中年。

04

網上有個段子。

不要大聲責罵年輕人，他們會立刻辭職。

但是你可以往死里罵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車有房有娃的那些。

都說有家的人幸福，可外人又怎知養家的人辛苦？

所以有句話說：人到中年不如狗。

既要賣笑，討老人歡心，做兒女榜樣，關注另一半臉色，迎合上司心思。

還要賣身，為別人而活，因為身邊全是要依靠你的人，卻沒有你可以依靠的人。

就像那個跳河輕生的男人。

他30多歲，在蘇州打工，生活壓力太大，又找不到對象，有了自殺的念頭。

可從橋上一躍而下，掉進河里喝了兩口水后，卻大難不死，忽然就悲從中來。

自己是獨生子女，一了百了后，父母怎么辦？

于是他掙扎著，宛如一條落水狗那般，游上了岸。

這就是中年人的寫照。

想一死了之，都是一種奢侈，都要背上不負責任的罵名。

我們都聽過一句話：

這世上，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銹。

可是很少有人告訴你，樓是怎么蓋的，人是怎么爬上去的，光萬丈的人是蛻了幾層皮，才脫掉一身銹的。

想起疫情期間，曾全網刷屏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叫恩雅，剛上一年級，她的父母在剛復工的農貿市場賣鹵菜。

因為疫情，學校開網課，她就蜷縮在攤位的案板下上課。

案板上是現實，案板下是希望。

因為有責任，再苦再難都能撐住。

因為撐住了，才有了盼頭和明天。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過道原理”。

過道里的感應燈總是常閉的，人們都希望等燈亮了，看看什么情況再往前走。

可現實卻是，如果不往前走，沒有達到相應的位置，燈永遠不會亮。

這就是生活，它時而殘酷，時而兇狠。

如果你怕了，你退了，那你永遠過不去。

如果咬咬牙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說不定豁然開朗。

謹以此文，獻給每個撐過后疫情時代的中年人。

一路走來，你們都是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