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鄔宇琛

編輯丨梁滿

賈躍亭最近一次公開露面是在6月初，作為法拉第未來（FF）創始人兼聯席CEO，他出席了FF年度股東日活動。

講話帶有強烈的“賈躍亭式”風格：口才很好，煽動人心。他回顧了FF數次的艱難時刻，強調散戶投資者的關鍵作用：“在公司股價跌至數美分、幾乎破產退市時，是散戶投資者救了FF的命。”

熟悉的場景出現了，賈躍亭哽咽落淚：“God bless those who never give up（上帝保佑永不放棄的人），上帝保佑那些自救的人。FF是獨一無二的，必須活下去。”他立誓讓股民在1-2年內獲利。

如何評價賈躍亭是一道難題。

他是中國互聯網風云人物，2014年《福布斯》中文版曾將他評為中國上市公司最佳CEO第一名。

他有著超乎常人的傲氣和野心，放言要顛覆電視、手機、汽車等多個行業，一度將樂視推向資本市場的巔峰。

但大廈一夜崩塌，資金鏈斷裂，樂視黯然退市、股民血本無歸，曾經的狂人遠赴美國，成為了很多人眼中的“頂級騙子”。

有人認為他是一個靠招搖撞騙才獲得聲望和財富的投機者，也有人認為他眼光超前，是一個飽受曲解的商業奇才。

沒人說得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賈躍亭。但可以確定的是，賈躍亭有一項特別的能力，就是讓人心甘情愿為他買單。

縱觀賈躍亭跌宕起伏的創業史，無論是樂視還是FF，屢次失敗，屢次續命，屢次能引來數百億資金的支持。

當人們都開始懷疑他是否已經倒下時，為什么總有人為賈躍亭買單？

「奪權」成功，下周又回國？

沒錯，賈躍亭又提到自己“要回國了”。

4月25日，法拉第未來宣布FF創始人賈躍亭已被任命為公司聯席CEO。賈躍亭本人也在社交媒體上傳了發布會的演講視頻，宣布了他上任后的改革計劃。

按照賈躍亭自己的話說，這是“創始人精神、合伙人精神的逐步歸位”。

對很多人來說，賈躍亭一直是FF的核心人物，此次上任聯席CEO本該不足為奇，但在新發布的演講視頻里，賈躍亭透露出了上任CEO的重要性。

他說，2021年，FF在納斯達克上市之前，自己因為債務問題辭任CEO。但上市之后，FF卻遭遇了華爾街破產黑幫和個別高管的合謀奪權，導致FF耗盡了十億美金，車輛無法交付等問題。

簡而言之，他現在奪權成功，FF將重新回到正軌了。

●當地時間2017年，美國，FF總部辦公樓。今年4月，FF創始人賈躍亭已被任命為公司聯席CEO。圖源：視覺中國

但對中國網民來說，比起FF的“宮斗”，大家更關注的還是“還債”問題，這直接關系到賈躍亭能否“下周回國”。

對此，賈躍亭在發言中透露了個人持股承諾和股權激勵方案，并承諾待股權激勵實現后，將拿出一半收益用于償還在中國法律框架下的債務。

他再次重申，“還債回國是我的使命”。

不過，賈躍亭要想完成使命，似乎還遙遙無期。

FF股價至今為1.26美元左右，而要拿到屬于賈躍亭9%的所有股權激勵，股價至少要超過106美元，也就是翻80多倍。

而據界面新聞此前報道，賈躍亭在國內仍需償還20億美元的債務。

就像網友們感慨的那般，這么多年過去了，賈躍亭和過去一樣煽動人心。但倒塌的信任無法重建，美好的藍圖恐怕也無法再被輕信了。

從樂視的倒塌，到現在“PPT造車”，賈躍亭似乎已經難以和“騙子”形象劃清界限了。

但就在3月，法拉第未來剛剛融了一筆4100萬美元的資金，而去年，它已經融了2輪超3000萬美元的資金。

讓我們再把時間往前推，早在樂視危機時期，賈躍亭也曾獲得過幾筆救急的大額投資，讓人幫他“買單”。

事實上，在創業場上，投融資都是正常交易，有成功就有失敗。但把對賈躍亭的部分投資稱為買單，是因為他通過融資，將失敗的代價轉移給了許多投資者。

從樂視到法拉第未來，為什么空頭支票反復開了這么多，仍然有人為賈躍亭化解危機，到底是誰在為賈躍亭買單？賈躍亭又有什么樣的能力，讓人為他買單？

孫宏斌和許家印忍痛買單

“樂視是一個失敗的投資，都已經損失了165億。這早已不是壯士斷臂，而是斷頭。”

2018年3月，融創中國的業績發布會上，董事長孫宏斌終于承認了投資樂視的失敗。

樂視未必是孫宏斌最大的遺憾，卻肯定是賈躍亭一生的巔峰。

2004年，樂視公司成立，主打視頻業務。在那個視頻網站百花齊放的年代，樂視在一片混戰中幾乎沒有任何優勢，但頭腦靈活的賈躍亭想到靠采購版權分銷，收取版權費來形成行業壁壘。

當時的視頻版權費用較低，而且頭部視頻網站并不注重版權，樂視因此開始發家。后來眾所周知的《甄嬛傳》等熱門電視劇版權，至今仍在為殘喘的樂視供血。

2010年8月，樂視網在國內A股上市，當年凈利潤高達7000多萬元，同期海外上市的優酷，卻處在巨虧之中。

此后樂視開始一路狂飆，逐步加快了市場拓寬和海外資本運作。

樂視致新、樂視體育等紛紛從樂視網獨立，樂視也開始搞起了“生態”。2014年，樂視全生態業務總收入接近100億元，也就是在這年，賈躍亭宣布將打造超級汽車。

●2017年，北京，樂視大樓。圖源：視覺中國

只是盛極而衰，危機也從此刻逐漸顯露。

兩年后，樂視因為業務越鋪越大，被媒體陸續曝出資金鏈斷裂、裁員等問題，樂視股價大跌，樂視體系的盈利能力也成疑。

而孫宏斌此時卻如白衣騎士般從天而降，向樂視注資150億元，為賈躍亭買單。

只是接手樂視后，孫宏斌很快發現“上當了”——樂視的欠款遠比想象得多。入資后2個月，樂視體系清點的總欠款余額為343億，扣除保證金后仍高達近263億。

一位樂視內部人士曾向媒體透露，“連賈躍亭自己都不知道欠了多少錢，所以孫宏斌怎么可能會弄明白？”

此時，賈躍亭已遠赴美國，孫宏斌再也沒見過他。1年之后，孫宏斌卸下樂視網董事長的職務，在業績大會上留下一句憤恨名言：“再給樂視借錢就是傻。”

但這并不是人們最后一次為賈躍亭買單。

2018年，賈躍亭在美國的造車事業法拉第未來（FF）獲得恒大集團投資。許家印以8.6億美元入股了FF，成為FF最大股東。

許家印宣布入股FF后不到一個月，就帶著恒大一眾高管到了美國考查。他當時還信心十足地表示，“投資FF絕對是正確的決定”。

只是不到四個月，雙方就走向了決裂。用完8億美金的投資后，賈躍亭在要錢未果的情況下，稱恒大違背了融資協議，指控恒大意圖搶占FF的控制權，和全球知識產權，想要解除合作。而恒大則對FF提出反訴。

這場爭執到那年年底結束。許家印和賈躍亭和解，和解方案是，FF的境內資產歸恒大，母公司則不再投資。

那之后，許家印和賈躍亭再無交集。

天才還是騙子？

在漫長的時間線里，孫宏斌和許家印只是兩個幫賈躍亭買單的人里比較出名的。

韜蘊資本的創始人溫曉東曾向賈躍亭輸送了高達24億的數筆借款，還“接盤”了樂視旗下的易到用車。但完成盡調后，才發現易到用車的負債規模遠超合同約定的23億，而是接近45億。

溫曉東因此連用兩個“自私”來形容賈躍亭，“一切其實很簡單，就是自私！就是自私！”

在和恒大鬧翻以后，賈躍亭又找了無數金主替他的FF夢想買單。

2021年，FF融資10億美元上市納斯達克后，又先后融資近10輪。在這次上任聯席CEO的發布會上，賈躍亭親口說明FF“幾乎80%-90%的融資都是由我直接或間接融來的” 。

除此之外，還有無數樂視和FF普通投資者也在對賈躍亭的投資中付出了巨大代價。

●2015年，北京，樂視發布手機產品，賈躍亭演講后離場。圖源：視覺中國

那么，賈躍亭為什么有如此強大的，讓人“買單”的能力？

首先可以確認的是，他確實有相當好的口才。

在當年融創投資樂視的發布會上，賈躍亭說他和孫宏斌初次相識，就一見如故，暢談了6個小時。而孫宏斌則說，他們基本沒有談價，“都不是我談的，都是老賈定的，特別簡單。”

在對公眾層面，賈躍亭也充分展示著一個創業者所需的人格魅力——聞所未聞的詞匯、美好的PPT、以及信誓旦旦的承諾和口號，這些都感召著普通投資者為他買單。

除此之外，不得不承認，賈躍亭的商業判斷也堪稱敏銳。

從樂視網購買版權，到做新能源汽車，都領先行業一步。至今尚未交付的FF，成立時間要比“蔚小理”還早。超前的判斷是賈躍亭讓人心動的重要籌碼。

據媒體報道，促成孫宏斌投資樂視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樂視體系曾在重慶江北嘴中心拿下地塊。而恒大投資FF的原因更加清晰，當時許家印需要通過和FF合作，獲得新能源汽車份額。

而如今，賈躍亭的籌碼或許是FF的特殊身份。他的“中美橋梁戰略”，強調FF作為中國人創辦的美國公司，要使美國用戶享受到和中國用戶同等的極致價值體驗。某種程度上，這或許也是對外國資本的一種吸引力。

但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在商業世界，“賭性”就是買單的原動力。只要賈躍亭還在活躍，就一定會有人下注。

就和賈躍亭自己一樣。

有時候，騙子和天才僅僅一線之隔。和賈躍亭有過交集的人曾評價他“賭性太強，不知道止盈也不知道止損，賭徒上了賭桌，最后結果是一無所有” 。

面對那么多次融資和幫助，賈躍亭常常傾向于先瞄準成功，忽視其中的變動失敗。因此可以預見的是，即便買單還將持續，賈老板的“夢想”也沒那么容易落地。

而回過頭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如今，融創暴雷，恒大坍塌，好故事再也沒法換到好價錢。

在賈躍亭回國之前，“賭徒們”已經留在了上個時代。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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