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ident Trump’s Military Games

特朗普總是熱衷于扮演“強人”角色，而如今他在第二任期內比第一任期時更傾向于濫用軍隊，以滿足個人政治私欲。

本文即將刊登于2025 年 6 月 23 日《紐約客》雜志印刷版，標題為“Military Games.”本文作者露絲·馬庫斯曾任《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著有《最高野心：布雷特·卡瓦諾與保守派接管》一書。

Photo illustration by Cristiana Couceiro; Source photographs from Getty

唐納德·特朗普很少反思自己的行為，因此當總統(tǒng)難得表達遺憾時，就值得關注。其中一個時刻涉及他在2020年夏天明尼阿波利斯、波特蘭、西雅圖等地因喬治·弗洛伊德被警察殺害引發(fā)抗議時，未調動聯(lián)邦軍隊的決定。特朗普后來對作者卡羅爾·萊昂尼格和菲利普·魯克說：“我想如果重來一次，我會立刻派出軍隊。”在2024年大選前的競選活動中，特朗普同樣哀嘆在處理芝加哥、紐約等“犯罪巢穴”城市時過于克制。他對愛荷華州的聽眾說：“你必須被州長或市長請求才能介入，下次我不會再等了。”

他確實沒有等。最近洛杉磯因移民突襲爆發(fā)抗議，為特朗普提供了“重來”的機會。6月8日，他宣稱：“我們要讓軍隊遍布各處。”此前一天，總統(tǒng)繞過加州民主黨州長加文·紐瑟姆，將加州國民警衛(wèi)隊聯(lián)邦化，下令派遣2000名士兵前往洛杉磯，隨后人數增至4000多人。這是自1965年以來，總統(tǒng)首次在未經州長同意的情況下動員國民警衛(wèi)隊——當年林登·約翰遜從種族隔離主義州長喬治·華萊士手中接管阿拉巴馬州國民警衛(wèi)隊，命令軍隊保護從塞爾瑪向蒙哥馬利游行的民權領袖。不祥的是，特朗普的命令援引了1903年的一項法律，該法律允許總統(tǒng)在“叛亂或存在反抗美國政府權威的叛亂危險”時，“按其認為必要的數量”調動國民警衛(wèi)隊，且該命令不僅限于加州或現(xiàn)有抗議活動，還授權向“正在發(fā)生或可能發(fā)生抗議的地點”部署軍隊。

6月9日，特朗普進一步下令部署700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增援加州國民警衛(wèi)隊。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思在X平臺上公開表態(tài)：“我們有義務保護聯(lián)邦執(zhí)法人員——即使加文·紐瑟姆不愿這樣做。”加州迅速提起訴訟阻止聯(lián)邦接管。州總檢察長羅布·邦塔說：“沒有入侵，沒有叛亂。特朗普試圖在當地制造混亂和危機，以達到個人政治目的。”總統(tǒng)用夸張的言辭反駁，反而印證了邦塔的觀點：“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那個地方早就燒起來了。”

律師們將圍繞特朗普的行為是否合法展開辯論。加州辯稱，聯(lián)邦接管違反了國民警衛(wèi)隊聯(lián)邦化的法律（該法規(guī)的一項修正案規(guī)定“相關命令應通過各州州長發(fā)布”），構成對州主權的違憲干預。美國地區(qū)法官查爾斯·布雷耶表示贊同，他寫道，特朗普無視紐瑟姆反對、援引法律的舉動“威脅到聯(lián)邦與州政府之間憲法權力平衡的嚴重損害，并為未來國內軍事行動樹立了危險先例”。上訴法院小組迅速暫停了這一裁決。

這不僅是對技術條文的解析。特朗普的行為引發(fā)了深刻問題：軍隊卷入國內執(zhí)法的風險何在？一直迷戀“強人”角色的特朗普，是否在第二任期比第一任期更傾向于濫用軍隊以滿足個人政治私欲？事實上，當國民警衛(wèi)隊抵達洛杉磯時，重型武器正在首都卸載，為特朗普長期期待的6月14日軍事閱兵做準備——該活動旨在紀念陸軍成立250周年，而這一天恰好是他79歲生日。《阿克西奧斯》新聞網列舉了部分裝備：28輛M1A1艾布拉姆斯主戰(zhàn)坦克、28輛M2布拉德利戰(zhàn)車、4門帕拉丁榴彈炮、8架CH-47奇努克直升機、16架AH-64阿帕奇直升機和16架UH-60黑鷹直升機。

當坦克在憲法大道上行駛、法律戰(zhàn)持續(xù)時，現(xiàn)實風險在于特朗普可能再次因被司法挫敗而借機援引《叛亂法》，采取更具決定性的步驟。目前，國民警衛(wèi)隊和海軍陸戰(zhàn)隊的行動受限，《地方保安隊法》禁止軍隊行使國內執(zhí)法權。援引《叛亂法》將使政府能更激進地使用軍隊——開展突襲、實施逮捕，對平民進行其他執(zhí)法活動。特朗普多年來一直渴望使用《叛亂法》，第一任期內被更冷靜的聲音勸阻，但他、赫格塞思和司法部長帕姆·邦迪最近對是否會動用該法含糊其辭。根據措辭寬泛的法律，總統(tǒng)獨自有權判定“叛亂”條件是否足以動用軍隊，以及該權力的持續(xù)時間。

《叛亂法》上一次被援引是在1992年，老布什總統(tǒng)因四名白人警察毆打羅德尼·金被判無罪后洛杉磯爆發(fā)騷亂而采取行動，當時加州共和黨州長和民主黨市長均尋求聯(lián)邦干預。據前國防部長馬克·埃斯珀稱，特朗普在2020年針對拉斐特廣場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者時曾說：“你就不能開槍嗎？朝他們腿上打什么的。”《叛亂法》落入他手中是可怕的前景。

美國開國元勛曾受喬治三世暴政之苦，深知不受制約的行政長官和常備軍的雙重危險。《獨立宣言》的作者抱怨國王“在和平時期，未經我們立法機關同意，就在我們中間維持常備軍”，“試圖使軍隊獨立于民政權力并凌駕于其上”。當制憲會議代表辯論如何分配軍隊控制權時，詹姆斯·麥迪遜發(fā)出的警告在今天仍應引起共鳴：“抵御外國危險的防御手段，往往成為國內暴政的工具。”毫不夸張地說，特朗普追求的正是國內暴政，而洛杉磯街頭發(fā)生的一切可能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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