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在全世界都在努力重啟人員往來、恢復國際信任的當口，特朗普政府再次踩下剎車。6月15日，一份由國務卿魯比奧簽署、經由路透社曝光的美國國務院內部備忘錄披露：華盛頓正準備將旅行禁令擴大至另外36個國家，理由依舊是“國家安全”和“反恐需要”。而就在幾天前，特朗普剛剛簽署新一輪禁令，禁止12國公民入境美國。如若本輪計劃完全實施，將有近50個國家成為美方拒絕往來的對象，全球范圍內的外交氣氛注定因此生變。

看似理直氣壯的“國家安全”理由背后，是一份充滿選擇性偏見與系統性歧視的黑名單。從安哥拉到柬埔寨，從敘利亞到圖瓦盧，被點名的36個國家，清一色是非洲、拉美與亞洲的中小型國家，覆蓋人口近9億。更耐人尋味的是，在這份名單上，幾乎沒有一個是傳統“敵對國家”或恐怖主義高發區，多數是發展中國家、資源出口國或長期處于美國安全輻射邊緣的地帶。這種集中打壓“弱國公民”的做法，不僅在法理上缺乏說服力，在國際道義上更暴露了赤裸的排外主義。

備忘錄列出的“擔憂”更像是一份借口清單：護照造假風險高、政府合作不力、不愿接回被驅逐人員、參與恐怖活動、煽動反猶或反美言論，甚至“逾期居留率高”。然而，真正的問題在于，美方對這些國家根本不曾提供幫助其提升治理能力的機會，卻單方面宣布“資格不合格”，將數百萬無辜個體一并排除于國門之外。當“證件不安全”成為拒絕全部公民的理由，當“政府不合作”被等同于全民擔責，美國的移民政策已從個案審查全面滑向集體懲罰邏輯。

這一做法的外部效應遠不止移民問題那么簡單。首先，它將進一步惡化美國與全球南方國家的關系。在非洲與亞洲國家普遍追求開放合作、多邊主義框架的當下，美國卻悍然推行“一刀切”的閉門政策，把原本可能借助留學、旅游、文化交往建立的好感徹底掃進垃圾桶。作為長期依賴“軟實力”維系全球影響力的超級大國，美國對這類國家的政策選擇并非“無足輕重”，而是“自毀橋梁”。

其次，這一禁令若全面施行，將對全球航空、教育、勞務等領域形成重創。數十國留學生被迫放棄赴美求學，旅游簽證被凍結，技術勞工流動中斷，在全球經濟本已因戰爭、通脹與供應鏈危機焦頭爛額的背景下，這無異于又一次“人為斷鏈”。以尼日利亞為例，其赴美留學生群體數量曾在非洲排名前三；再如柬埔寨、埃塞俄比亞等國家的勞務輸出產業，亦嚴重依賴與美國的雇傭協議。這些渠道一旦關閉，受害的不會僅僅是這些國家，美國自身在教育、勞工市場、文化輸出上的吸引力也將直線下滑。

更深層次的問題是，這項政策的精神實質正在悄然破壞美國建國之初的“移民國家”基因。當“白人優先”“歐洲例外”成為潛規則，當非白人國家一一被鎖在國門之外，所謂“自由燈塔”將不再耀眼，而只剩孤島。特朗普政府聲稱此舉是“保護美國不被滲透”，但在全球一體化的現實面前，這種封閉不僅無法擋住威脅，反而會將其放大。一個孤立于世界的美國，將失去傾聽、吸納、競爭與重塑的能力，只剩退守、封閉、自言自語。

現在各國對這項禁令的反應尚未全面爆發，但反制手段已有端倪。2024年，尼日爾就曾因美國簽證限制，宣布拒絕與美方共享刑事記錄數據庫。吉布提、馬拉維、加蓬等國政府亦在近期與中國、俄羅斯展開更密集的接觸，擺明了“另尋出路”的姿態。美國對這些國家的入境限制，不是簡簡單單的“政策選擇”，而是直接推動它們向其他大國靠攏的現實動因。

當今世界，單邊主義早已不再吃香。在面對恐怖主義、人口走私、非法移民等全球性問題時，更需要國家之間的溝通、協商、共治，而非一方甩鍋、單邊封鎖。把36個國家打入冷宮，不會讓美國更安全，只會讓世界更分裂。更令人不安的是，這樣的“封鎖性內政”有可能擴展到外交、投資、技術標準乃至軍事合作層面。也許不久的將來，另一個“黑名單”將不再是公民，而是國家實體、企業、研究機構。

此時此刻，那些站在洛杉磯國際機場前高喊“拒絕旅行禁令”的示威者，或許才真正看清了特朗普口中“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真意——不是讓美國更強，而是讓世界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