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合肥6月17日電 題:法槌落處我枝頭一震——皖南一棵1200歲古樹的自述
新華社記者潘峰
我是一棵上了年紀的南方紅豆杉,自小住在安徽省宣城市宣州區(qū)溪口鎮(zhèn)天竺村。蘇東坡寫下“一蓑煙雨任平生”時,我就有200多圈年輪啦!
1200多年來,我見過數(shù)不清的人,但他們大多匆匆而過。我也記不住他們姓甚名誰。直到近幾年,我遇到了一群二三十歲的年輕法官們。
起初,我覺得這群胸口別著法徽的年輕人,總是捧著厚厚的法律文書,表情很嚴肅,可能不太好相處。我丟幾片葉子在他們身旁,似乎也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只顧翻看著手中的案卷。
不過,時間長了,我發(fā)現(xiàn)這群法官們是真心對我好。就拿那位年輕的女法官胡磊來說吧,她是宣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環(huán)境資源審判庭副庭長。今年1月,國務院公布《古樹名木保護條例》,她第一時間就翻山越嶺來找我,到我跟前時腳上沾了不少泥。胡磊還把村民們也請到我跟前,他們把這個條例念得像山歌一樣動聽。當聽到條例規(guī)定要“建立古樹名木檔案”時,我心里直樂呵:活了千年,終于要有“身份證”了!
我很清楚,國家這是要動真格地保護我們。但我不明白,這群法官為啥比我這“當事樹”還激動?他們一個勁地說:“保護力度更大了。以后執(zhí)法更明確了?!?/p>
最讓我大開眼界的是,法官們把法庭搬到了我的腳下,開展以案釋法。有一次,胡磊她們就地審理一起破壞林木案。看到村民們坐成好幾排認真旁聽,我也使勁兒把樹蔭撐到最大:人類保護我,我也想給他們撐起一片綠意。審判長在國徽下宣布開庭,當法槌敲響時,我枝頭一震——法庭原來這么威嚴?。?/p>
后來聽說,這樣為我們討回公道的巡回法庭,在宣城已開展了約50場。人們越來越清楚:傷害我們可是要吃官司的!
我的遠親近鄰都會受到保護。有一次,宣城市旌德縣有人破壞古樹,法院判他認購5000元林業(yè)碳匯,用于廟首林場的生態(tài)管護。這個林場已建起司法碳匯交易基地,近5萬畝土地上住著我的好多族人們,他們的“呼吸”都能變成“生態(tài)保護費”。
你知道嗎?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還會被酌情判處補植復綠、巡林護綠等。法官們說,這叫“讓破壞者為生態(tài)買單”。
在我們這個大家族,百歲以上的就叫古樹。如果具有重要歷史、文化、觀賞與科學價值等,就被稱作名木。在我的家鄉(xiāng)宣城,古樹名木連續(xù)8年沒少過一棵,家族可謂“人丁興旺”!
最近,聽我的法官朋友們議論,同宣城市相鄰的黃山市也傳來好消息。去年8月,歙縣人民法院6名平均年齡不到30歲的年輕人組成了當?shù)厥字鷳B(tài)司法保護專員小分隊,他們深入鄉(xiāng)野調查,還與高校和林業(yè)專家合作研究怎么更好地保護我們。
祁門縣的不少法官還成了“林業(yè)專家”,他們向林業(yè)部門提交司法建議,從犯罪發(fā)生時間、地段到犯罪主體,詳細描述和分析了涉林犯罪特征,為執(zhí)法提供了重要參考。
在休寧縣新安源古林公園,住著我的老朋友——兩棵1200多歲的香榧樹,這個公園已成為法院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司法保護基地。為了確保對我們“零傷害”,法院還指導工作人員用可調節(jié)松緊的線圈懸掛樹牌,園內上百棵老伙計都直呼“更舒坦了”。
我聽說,2024年黃山市法院系統(tǒng)受理破壞環(huán)境資源案件較2018年下降近一半,盜伐、濫伐林木類案件較上年下降六成以上,連續(xù)4年沒出現(xiàn)過傷害我們這些老家伙們的案件了。那些上了年歲的香榧樹還年年掛果,吸引大批游客,帶動農(nóng)文旅融合發(fā)展,鄉(xiāng)親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這才對嘛,我們要同人類和諧共生、美美與共呀!
胡磊曾對我說,我們是“站著的歷史”“活著的文物”?,F(xiàn)在來看,我還能再站得更久,年年發(fā)新芽、綠滿枝,像東坡的詩句一樣,陪這些可愛的守護者們走過一個個春夏秋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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