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峰 上海七只鹿文化

來源：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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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務君按：此前，《宋慈洗冤筆記 第一季》通過電子書先行模式實現紙質書暢銷20萬冊（）。近日，上海七只鹿文化繼續實踐該模式，推出《宋慈洗冤筆記 第二季》電子書，目前閱讀人數已超4.3萬，橫掃飆升榜、新書榜、小說榜、神作榜，位居微信讀書2025年總榜第四名，紙質書尚未出版即被重金預訂繁體版、有聲版。被視為紙質書銷量一大“威脅”的電子書，如何變身紙書暢銷“助推器”？

講述世界法醫學鼻祖宋慈和風流才子劉克莊攜手探案的小說《宋慈洗冤筆記 第一季（1~4冊）》通過電子書先行的模式，紙質書暢銷20萬冊，電子書閱讀人數近40萬人，有聲書喜馬拉雅播放量超過4500萬，影視版權被知名影視公司購買，越南版已上市，其他海外版陸續出版中。

作為編輯出版畢業生，上海七只鹿文化創始人程峰實習期間負責的第一本書《侯衛東官場筆記》就是百萬級暢銷書，后續更編輯過《余罪》《大江大河》《史玉柱自述》《參與感：小米口碑營銷內部手冊》等眾多超級暢銷書。在大眾出版市場下滑，眾多編輯認為電子書影響紙質書的當下，他為何選擇“死磕”電子書？

《宋慈洗冤筆記（1~4冊）》

作者：巫童

出版社：四川文藝出版社，果麥文化 出品

出版時間：2023年10月

被退稿的暢銷書

2022年下半年，我們收到一部稿件——《少年提刑》。這部小說是大廠退稿，作者之前出過幾本書，銷量平平。而且同期已經有一部同題材小說《少年宋慈》出版，據說其影視版權被導演陳思誠購買。從各方面看，流量、獎項缺失，數據不足，市場預期不明朗，幾乎找不到任何值得做的依據。如果換做其他公司，這個選題很可能就被“斃掉”了。從市場的角度分析，“斃掉”選題也屬正常。

從內容角度分析，作為歷史懸疑小說，稿子非常流暢，宋朝的歷史細節考據下了很大功夫，懸疑推理部分雖然沒有特別亮眼，但也沒什么大錯，如果某些地方加以修改完善，會是部質量尚可的稿子。作為編輯，常會遇到很多類似情況——選題編輯覺得很好，但在選題會上，領導不認可或者營銷、發行部門不認可。

這是考驗編輯的時刻，要么說服領導支持你，要么提交更多資料讓別人認可選題，要么承認自己看走眼，選題確實不行。這是每個優秀編輯都要過的一關，因為你對選題投入最多，對某個領域研究最深，所以注定孤獨，不被人理解。除非某個公司在某個領域積累了足夠經驗，對某方面選題的認識已經有足夠共識，但這種情況畢竟是少數。

這是我從讀客文化辭職之后操作的第一本書，彼時剛獲得果麥文化投資不久，選題需要跟投資人、果麥文化董事長路金波先生確定。果麥文化在國內類型小說方面涉足不多，讀者群與選題目標受眾有差異，但路總還是毫無保留地支持了這個選題。可能路總是從支持人的角度，想看看我們的判斷怎么樣。先人后事，這是《從優秀到卓越》里面總結的卓越公司核心觀點。換言之，如果人不合適，一個好選題最終可能也會被做砸；如果人合適，一個一般的選題最終也可能做得不錯。這對我們而言是巨大的信任，也是巨大的壓力。

讓讀者參與進來

一個選題，除了要符合出版政策，還需具備3種視角，市場的、內容的和讀者的。市場的視角通常是基于過去的經驗或者反映時刻變化的趨勢，內容視角也經常會隨市場變化，但歸根結底還是讀者說了算，因為最終需要讀者買單。

10年前，我們判斷一本小說火不火有兩個指標：公司司機是否喜歡看；讀者電話催稿多不多。

公司司機代表了小說讀者的廣泛性，讀者電話代表了小說的可讀性和黏性。如果用現在互聯網數據解讀，就是小說的閱讀人數規模，閱讀時長和留存率高低。閱讀人數多，留存率和閱讀時長高說明是優質內容。即使總編輯看稿子感動哭了，也不一定預示這是一本暢銷書，可能只是總編輯比較有人文情懷，被某些點觸動。

稿子簽約后，我們一邊和作者共同修改，一邊找到資深讀者做內測，然后持續將讀者反饋分享給作者。針對這些參與內測的讀者，我們在圖書內頁做了專門的致謝。當然，參與內測的，還有我們的編輯團隊。

內測好處非常多，這里只講一個方面。國內男作者能寫好女性角色的寥寥無幾，而且作品可能會有不少問題，因此，女性視角的參與非常重要。因為目前閱讀市場以女性為主，懸疑小說的主力讀者群同樣是女性，而且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占比持續升高，這在短期內是不可逆的。舉例來說，書中某個情節，從故事邏輯上成立，但情感邏輯上可能存疑。電子書上架后，有讀者在小紅書指出了這一點。幸運的是我們已經提前在紙質稿里修改妥當，這正是編輯閱讀稿件時提出的意見。當時我們實行全員閱讀，連實習生也參與其中。

如果你看過《創新公司：皮克斯的啟示》這本書，那對我們的做法應該不陌生。皮克斯有一個評審委員會，成員包括導演、編劇、故事總監以及在講故事方面有特長的員工。建立評審委員會的目的是避免導演和制作者陷入自以為是的狀態，從而能夠聽到不一樣的聲音、減少錯誤。當然這項制度也不是皮克斯首創的，他是從豐田汽車公司學來的。在豐田汽車生產廠，每個人都有指出問題的義務，即使是生產線上的普通工人發現問題，也可以拉動紅繩讓生產線暫停。不僅承擔此項工作的人要這樣做，其他人也有義務這樣做，這是一個群體過程（group process）。

重新思考電子書

我們一邊打磨內容，一邊籌備出版，時間轉眼到2023年7月，大半年過去，書還沒面世，怎么辦？我們從讀者出發，決定先上線電子書，并一口氣上了3冊。當然，上架之前，我們按照策劃暢銷書的邏輯把電子書全面優化，書名、文案、封面等都有調整。

電子書不是簡單地把紙質出版物轉換成電子版上架——這樣做的結果跟做一本書放在電商平臺或書店貨架一樣，只是多了一座孤島，上架的命運即是下架。電子書本質上是借力數字化平臺，通過有效溝通獲取更多讀者。電子書的選題、包裝、文案、內容等都可以通過數據進行實時反饋，我們可以監測到平臺的點擊、留存、評分、閱讀時長、讀者推薦情況等。

我們運氣比較好，《宋慈洗冤筆記》前3冊上架不久就席卷微信讀書各大榜單，20多家影視公司、海外出版機構、有聲平臺等都找過來了。截至目前，《宋慈洗冤筆記》依然霸榜微信讀書，電子書時不時有小紅書熱帖、大V自發推薦。我們對這套書的態度不是簡單做一本書，而是將其當作一個長期IP進行孵化，第二季計劃出4冊，目前電子書剛上線第一冊，第二冊預計今年9月上線，作者創作計劃也已排到明年，第三季也在考慮中。影視改編、海外出版工作也在持續推進中，只要收益覆蓋成本、內容質量有保證，我們是可以一直做下去的。

當然，單純電子書首發不是什么新鮮事。但在當前環境下，電子書有著特別的意義，它提醒我們當下讀者需求的差異性。如果電子書能夠提供良好的內容閱讀體驗，嘗試把讀者從短視頻、游戲、社交媒體中拉回來，那么紙質書提供的則是電子書不可取代的獨特體驗。而最重要的是，在一個持續萎縮、利潤空間收窄的時代，電子書憑借低成本試水能有效控制市場風險，縮短IP孵化路徑。當電子書驗證成功后，紙質書再行跟上，可以根據短視頻平臺、社交媒體的視覺語言強化差異性和收藏感。這也是《宋慈洗冤筆記》接下來要發力的方向。

目前，我們每本要出版的新書，都會進行電子書首發，通過觀察電子書讀者的反饋，進而調整出版內容和市場方向，并從中發掘值得長線運營的新人新作IP。近期，心理懸疑小說《瘋罪：瘋人犯罪調查筆記》第一部已上線微信讀書，推薦值82.6%，已經吸引多家影視公司問詢版權，紙質書出版正在同步推進中。

同時，我們正在籌備更多的新人新作，通過電子書優先策略，助力新作者們取得市場認可，獲得多元化的版權收入。而借助微信讀書自出版平臺，我們也在以暢銷書的標準策劃互聯網出版物。新近上線的《他們憑什么上清北：高考逆襲訪談實錄》，作者為百萬暢銷書《極簡學習法》的作者廖恒，電子書剛上架就成為微信讀書飆升榜第1名，閱讀人數超過3000人。

我們的做法并不是首創，百道網前不久報道過美國糾纏出版公司（Entangled Publishing）的案例。這家公司出品的浪漫奇幻類型正引領整個美國圖書市場，最新推出的暢銷書《瑪瑙風暴》上市第一周銷量就超過100萬冊，2024年更是與英偉達、DeepSeek一同躋身《快公司》雜志評選的“全球最具創新力50強”。這家公司2011年成立之初就采取了電子書優先的策略，即新書先以電子書形式發行，再出版紙質版，同時公司也收購已經取得成功的電子書的印刷版權。在紙質書包裝上，公司把閱讀產品升級到藝術藏品的層面，積極適應社交媒體的“社交語言”，并根據社交媒體視覺語言來定制書籍包裝。

國際出版周報曾發布文章《日本出版業如何借力數字技術實現逆襲？》，文中提到，“過去幾年，日本大型出版社正積極將出版產業重新定位為IP產業，而以電子書為切入點成為這一轉型過程中的關鍵”。

最后，可能還有人會提起“電子書搶占了紙質書市場”這種陳詞。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從出版行業內部視角看，電子書部門往往是資源投入較少的部門，軟柿子當然好捏。事實是明擺著的：對紙質出版構成最大威脅的，難道不是平臺上的盜版嗎？對圖書市場造成最大沖擊的，難道不是不斷流失的讀者嗎？對創作源頭影響最深的，難道不是作者日益下滑的稿酬收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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