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版LABUBU。

左、中分別為使用微信、支付寶掃描假冒泡泡瑪特防偽二維碼后出現的界面，右為正版泡泡瑪特防偽小程序。

深圳南山萬象天地售賣的正版LABUBU。

在潮玩圈，泡泡瑪特旗下的LABUBU堪稱“頂流”。自2015年這個北歐森林精靈形象誕生，與泡泡瑪特簽約后便一路“狂飆”，2018年11月第一代潮玩發售即引發搶購熱潮，如今已是泡泡瑪特除MOLLY外最具辨識度的IP。今年4月LABUBU　3.0系列開售，更是火出了圈，引發全球搶購潮。

正版LABUBU玩偶“一娃難求”，盜版則趁機大量涌入市場，且頗受消費者歡迎。部分商家還將防偽標簽作為獲客噱頭，推出帶“防偽標”的盜版LABUBU，售價高達129元。

灣財社記者實地走訪時發現，監管部門目前已加大整治力度，深圳等地市場監管部門開展了高頻次巡查。然而，盜版LABUBU的銷售并未消失，而是轉至了“線上”。

法律人士指出，此類盜版產品涉嫌侵犯著作權、商標權，情節嚴重者或面臨刑事處罰。而二手交易平臺若明知侵權卻不作為，也需與商家承擔連帶責任。

　　二手交易平臺大部分標注“高版”“東莞貨”等字樣

“搶了三個月，愣是沒搶到一個正版LABUBU!”深圳的潮玩愛好者小林滿臉無奈地吐槽道，“每天定好幾個鬧鐘，一到發售時間就盯著手機搶，可每次都顯示售罄，感覺比搶演唱會門票還難。”

LABUBU系列掛飾、公仔銷售異常火爆，官方定價99元的搪膠玩偶，在二級市場可以炒到300元左右，溢價超2倍。如果是限定版，價格更是飆到了成千上萬元。像小林這樣的消費者不在少數，為了買到心儀的LABUBU，有人四處托朋友找代購，有人甚至加入了專門的“搶娃群”，可即便如此，依然常常面臨斷貨、不補貨的尷尬。

在深圳南山萬象天地的泡泡瑪特門店，南都灣財社記者看到門口張貼著“LABUBU系列產品暫無現貨，到貨時間待定”的告示。前來詢問的消費者絡繹不絕，店員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釋:“最近工廠產能有限，到貨時間我們也不確定。”一位年輕女孩面露失望，“我從上個月就開始等了，每次路過都來問，結果還是沒有”。

正版難買，盜版卻瞅準“商機”，在二手交易平臺、采購批發網站上賣得火熱。南都記者在某二手交易平臺搜索“LABUBU”，跳出的商品中，大部分標注著“高版”“東莞貨”等字樣。

南都灣財社記者以買家身份咨詢一名浙江金華的商家，對方直言:“近期銷售火爆，目前已沒有庫存現貨，需要提前預訂，月底統一發貨。”當被問及為何如此暢銷時，他說，“現在正版根本搶不到，消費者等不及就會來買我們的。而且我們的貨雖然是自己工廠開版生產，但做工也不錯，很多老客戶回購”。

這名浙江金華商家介紹，其出售的盜版LABUBU公仔，可以做到和正版“1:1復刻”。該商家提供的對比圖顯示，仿制版與原版除了在顏色上略有不同外，其余細節與原版幾乎無異。

“最近監管變嚴，生產和銷售都受到了影響。”這名浙江金華商家坦言，“工廠出貨慢，工人都比以前少了，以前一天能出幾百個，現在也就幾十上百個，但訂單還是不斷，根本做不過來。”

灣財社記者聯系到一名東莞的供應商，他告訴記者，“我們的貨和正版基本沒區別，用的材料都是一樣的，你看這手感、這做工，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來。而且我們是東莞這邊的大廠做的，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泡泡瑪特的代工廠，其實不是”。

在二手平臺上，東莞產的盜版LABUBU頗受“青睞”。不少商家在商品描述中暗示自家貨來自泡泡瑪特代工廠，以此吸引消費者下單。

防偽標簽成獲客噱頭 有商家偽造防偽查詢網站

盜版LABUBU與正版的區別主要在于防偽標簽。正版LABUBU彩盒包裝背后附有二維碼及涂層的防偽標簽，在玩偶身體上同樣附有防偽二維碼水洗標。泡泡瑪特官方客服表示，掃描防偽二維碼后，將跳轉到防偽查詢頁面。如果二維碼被多次查詢，則需要進入泡泡瑪特客服中心小程序，點擊“防偽查詢”功能，輸入16位防偽數字進行查詢。

上述浙江金華商家向南都灣財社記者介紹，其生產的盜版LABUBU沒有彩盒包裝上的防偽標簽，僅在水洗標上附有二維碼，但二維碼無法掃出。“那個碼就是個樣子，掃不出來東西的。不過很多買家也不在乎，只要樣子像就行。”

還有商家為了賣高價，推出帶“防偽標”的盜版LABUBU，一個能賣到129元。一名商家告訴南都灣財社記者，他的工廠開模制作的盜版LABUBU，如果不帶防偽標，售價69元。帶防偽標的價格更高，售價129元。“如果掃不出來。可以退貨。”

“有些人會把有防偽碼的盜版當正品賣，價格更高”。該商家直言。當記者詢問這些防偽碼的來源時，該商家稱，“不知道廠家通過何種渠道獲得”。

此外，還有商家直接偽造防偽查詢網站。在二手平臺，有賣東莞產的盜版LABUBU商家稱，自家產品有防偽標簽，且“雙碼”可掃。

南都灣財社記者按照商家的提示操作，掃碼后跳轉的頁面乍一看與官方網站無異，上面寫著“泡泡瑪特官方防偽查詢”，還有精美的LABUBU圖案。可當記者換用微信掃碼時，卻顯示該頁面無法訪問，仔細查看頁面域名，發現泡泡瑪特的英文拼成了“popmari”，妥妥的“李鬼”網站。

雖說部分商家鼓吹盜版LABUBU“用料和正版一樣”，但檔口工作人員也悄悄告訴記者，“多少還是有點差別，只是不仔細看發現不了。像正版的LABUBU眼睛顏色更透亮，而盜版的就有點發暗。還有細節處的線條，正版更流暢，盜版偶爾會有毛邊”。

　　華強北嚴查盜版LABUBU 隔壁商家稱“可發快遞”

號稱“中國電子第一街”的深圳華強北，如今也是潮玩交易的熱門地。不少潮玩店里，寶可夢、迪士尼等IP的公仔擺在顯眼位置，店員拍胸脯保證“有授權”，價格也比普通公仔貴些。可在潮玩店鋪云集的華強電子世界2樓、3樓，南都灣財社記者愣是沒找到一個LABUBU玩偶的影子。

“昨天工商局的人剛查過，高仿的全下架了!”一位檔口工作人員稱，以前店里來買的人很多，現在風聲太緊，根本不敢擺出來。當記者詢問是否還能買到時，他連連搖頭:“最近查得太嚴了，天天都有人來查。”

不過，盜版LABUBU并沒有真的在華強北“消失”。另一家檔口工作人員先是嘆氣“查得太嚴”，看記者追問，才松口說，“想要可以在線發貨，線下肯定沒現貨”。隨后，他通過微信給記者發來一段視頻和幾張圖片，盜版LABUBU和正版幾乎無異。價格方面，袋裝65元/個，盒裝95元/個。

在一街之隔的賽格通信市場，一家潮玩檔口商家同樣表示，“沒有現貨，但可以發快遞”。添加微信后，對方介紹，只有高仿版，1代、2代帶衣服59元/個，3代不帶衣服55元/個，隱藏款65元/個。至于質量，和正版略有區別，但不明顯。他還強調是“東莞貨”，并暗示，“進貨工廠為泡泡瑪特代工廠，和正版用料一樣，腳底都有鋼印”。

在灣財社記者的請求下，這名商家最終從貨柜中拿出了一只LABUBU玩偶。乍看之下，這只盜版LABUBU與正品無異，還帶有防偽二維碼。灣財社記者掃碼驗證，彈出泡泡瑪特官方小程序，但顯示該防偽碼已被多次識別。

“我們也是這一兩周風頭起來了才開始賣。LABUBU非常好賣，每天都賣很多。但經常缺貨、斷貨，每天賣多賣少全看有沒有貨，基本剛到貨就賣完。”上述商家表示。

盜版LABUBU如今成了華強北的嚴查對象，但印有LABUBU形象的手機殼、平板保護套等配件，還在正常售賣。

在賽格通信市場一家賣平板保護套的檔口，墻上掛著不少LABUBU圖案的產品，20元一個。店員表示，“侵權是直接使用原版圖片，我們給LABUBU搭配了不同樣式的服裝和背景，所以不算侵權，也不需要授權”。

律師說法

　　北京清匯律師事務所主任沈泳:

　　LABUBU產品是最典型的創意產業 侵權后果嚴重多方需擔責

“LABUBU產品是最典型的創意產業、IP產業、潮玩產業”，北京清匯律師事務所主任沈泳在接受南都灣財社記者采訪時指出，“IP產業是基于對具有辨識度和情感連接的創意內容進行系統性開發，這種產業類型天然與知識產權法律保護共生。”

“一個流行的IP產生需要各種因素，但一旦被幸運眷顧，則其經濟利益非常巨大；然而，對IP的模仿卻是輕而易舉的”，沈泳認為，因此，在市場經濟下，大量個體獨立地進行資源配置，在技術壁壘很低的情況下，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這個行業很難完全擺脫被仿冒的命運，對IP進行合理恰當的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這一新興產業的發展。

近年以來，泡泡瑪特也大量通過民事訴訟、刑事訴訟等手段積極維護其知識產權。上海、廣州均有假冒泡泡瑪特產品而被判刑的案例。在民事訴訟上、行政維權等方面，以及各種平臺監控上，每年也有大量的案例。

沈泳分析指出，在法律上，對于著作權和商標權均形成了民事、行政、刑事的不同級別不同力度的保護體系。假冒仿制LABUBU的產品，最可能的是構成對其著作權、商標權的侵權。無論是侵犯著作權、假冒注冊商標，銷售假冒注冊商品，以及非法制造銷售非法制造的注冊商標標識的，都可能承擔刑事后果；并且可以入刑的標準是非法所得3萬元以上，非法經營數額5萬元以上。

此外，為盜版LABUBU銷售提供平臺的二手交易平臺可能也將承擔相應法律責任。廣東晟典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黎永綠表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網絡交易平臺提供者明知或者應知銷售者或者服務者利用其平臺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與該銷售者或者服務者承擔連帶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也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知道或應當知道侵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承擔連帶責任。

在沈泳看來，對于仿冒制造者和銷售者而言，一定要意識到其中巨大的風險，一旦被刑事處理，所獲得的收益完全不對等，務必立刻收手；對于普通玩家而言，要樹立正版對盜版的鄙視鏈，這是此類知識產權保護的最大的社會心理支持。對于泡泡瑪特而言，也可以趁此機會，在這個行業中樹立維權標桿的形象，為IP產業維權建立新標準。同時，沈泳也認為，此類行業的知識產權保護也不是越強悍越好，產生一些外溢的泡沫，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宣發；既要嚴格保護，也必然要有一定的溫度。　

南都調研 總第720期

統籌:邱墨山

采寫/攝影:南都·灣財社記者 趙元 劉常源 邱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