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供應鏈擠壓，既是一個制度公平的問題，也是推動制造業產業鏈轉型升級“做大蛋糕”的問題。監管層面需要構建一個協調多方利益的治理機制，防止強勢一方過度擠壓弱勢一方；產業鏈的主導企業也應發揮引領作用，攜手供應鏈中的中小企業拓展價值增量，而非在零和博弈中不斷積壓供應商。

法律法規陸續出臺 “扶弱”治理機制持續完善

早在2015年，國務院印發《中國制造2025》指出，形成經濟增長新動力，塑造國際競爭新優勢，重點在制造業，難點在制造業，出路也在制造業，并提出，要推動傳統產業向中高端邁進，逐步化解過剩產能，引導大企業與中小企業通過專業分工、服務外包、訂單生產等多種方式，建立協同創新、合作共贏的協作關系。《中國制造2025》明確提出“協同創新、合作共贏”是大企業和中小企業的合作模式，某種程度上也是對產業運行中供應鏈擠壓現象的矯正。

此后，隨著拖欠中小企業款項現象進一步突出，國務院于2020年7月公布《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條例從規范機關、事業單位和大型企業付款期限，公示拖欠款項信息、建立健全投訴和監督評價機制等方面出發，保障中小企業款項得到及時支付，緩解中小企業資金壓力。

作為近年來首次出臺，保障較弱勢的中小企業利益的法規，《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充分考慮中小企業在獲取交易機會、資金周轉、風險抵御等方面的弱勢地位，對機關、事業單位和大型企業與中小企業的交易行為作出針對性規定，還明確提出了付款期限最長不得超過60日。

可以說，針對供應鏈擠壓的頑疾，《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為各方當事人在實質平等的基礎上開展交易提供法治保障，此后，該條例又經過修訂，并于2025年6月1日起施行，近期主流車企集體提出將賬期縮短到60天之內，即被認為是該條例施行所帶來的影響。

相比2020年，該條例的修訂在規范支付行為、強化支付責任方面出臺了一些新規定，包括進一步明確付款期限，進一步完善非現金支付方式，明確對無爭議款項的付款義務。其中，明確規定不得強制中小企業接受商業匯票、應收賬款電子憑證等非現金支付方式，不得利用商業匯票、應收賬款電子憑證等非現金支付方式變相延長付款期限。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近年來各政府部門出臺了一系列法律法規和具體辦法，其中不少都涉及到維護產業鏈供應鏈中弱勢企業的合法權益，也為破除供應鏈擠壓頑疾構建起逐漸完善的法律法規框架。

2025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金融監管總局等部門印發《關于規范供應鏈金融業務 引導供應鏈信息服務機構更好服務中小企業融資有關事宜的通知》，該《通知》在強調供應鏈核心企業應遵守《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等法律法規的同時，明確要求供應鏈核心企業不得利用優勢地位，強制供應鏈鏈上企業與特定融資方以高于合理市場利率的水平獲取融資服務，不得以應收賬款確權有關名義對鏈上企業進行收費、獲取不當費用返還或者侵害鏈上企業合法權益。

2025年5月，市場監管總局發布《網絡交易平臺收費行為合規指南（征求意見稿）》，面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該征求意見稿明確提出，鼓勵平臺根據自身技術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所形成的服務特點，在合法、合理、互惠互利的范圍內采取靈活多樣的定價策略，降低平臺內經營者負擔，促進平臺和平臺內經營者共同發展。

“高質量+強品牌” 擺脫傳統路徑依賴

當前，促成供應鏈公平的各種法律法規不斷完善，制造業的鏈主企業也應樹立全局意識，秉持長期主義主導產業鏈、價值鏈的升級，攜手供應鏈伙伴開拓更大的價值空間。

首先，產業鏈主導企業要徹底改變以價格戰作為主要競爭手段的經營模式，代之以通過高質量產品構筑自身的競爭力和影響力。

通過壓低零部件報價、不斷更換供應鏈企業，打造出所謂“低成本優勢”，甚至形成了路徑依賴，對于制造業鏈主而言是 “竭澤而漁”，在盈虧線上掙扎的供應商不可能產出高質量的零部件，更不可能投入研發推動升級，這樣的供應鏈土壤也很難產出高質量產品。

制造業的產品質量高度依賴于供應鏈，如蘋果這樣的行業領軍企業，不但為供應商提供足夠的資金保障，還為代工廠采購高端設備，幫助推動技術、工藝研發，保證供應商的合理利潤，蘋果攜手產業鏈打造了持續升級、強強聯合的生態。中國的供應鏈主導企業要將自身定位為行業高質量發展的推動者，高質量生態的塑造者，攜手供應鏈、產業鏈共同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模式。

其次，如果說擠壓供應鏈是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不得已的選擇——鏈主企業利潤微薄，殘酷的價格戰使得他們沒有太多轉圜空間，當下中國制造正迎來“品牌+技術”雙輪驅動的轉型升級機遇期，制造業鏈主應該以品牌競爭替代單純的價格競爭。

“中國制造”應錨定全球領先品牌，通過循序漸進的方式打造“高質量——強品牌”的閉環，通過提升品牌價值占據產業鏈價值鏈的高生態位，實現發展的良性循環。

鏈主企業應通過加大研發投入，提升產品技術含量和創新能力，擺脫低端制造的標簽，打造具有核心競爭力的產品；通過品牌定位、營銷策略和文化內涵，塑造獨特品牌形象，提升消費者認知和忠誠度；嚴格把控產品質量，采用國際標準，增強產品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力；融入綠色制造、環保理念，迎合全球消費者對可持續發展的需求，提升品牌美譽度。

尤其是在目前宏觀經濟形勢和外部環境下，參與全球競爭是中國產業發展的必然方向，惡性價格戰只會讓中國品牌陷入低價低質的死胡同，提升“中國制造”在國內外市場的品牌競爭力，必須以高質量產品服務為基礎，構建以品牌為核心的競爭力。

制造業鏈主應摒棄擠壓供應商的短視做法，轉向共創共贏的合作模式。鏈主應與供應商建立長期信任關系，共享資源與風險，激發創新、提升效率，增強供應鏈韌性。 “利益共同體”式的新型供應鏈關系，不僅可以提升產品質量與交付能力，還能推動產業升級，實現可持續發展。長遠而言，鏈主將通過賦能供應商，構建更具競爭力的生態系統，達到雙贏乃至多贏的局面。（經濟觀察網 杜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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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遠

從業10余年，2012年加入《經濟觀察報》，不敢妄言新聞理想，但求專注、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