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6月13日起,以色列空軍在美國縱容和支持下空襲了伊朗境內一系列重要目標,包括指揮中心、通信系統、軍事基地和核設施在內許多重要目標被毀,軍政首腦和關鍵人物紛紛死于非命,可謂損失慘重。伊朗隨后升起象征“死戰到底”的血旗,使用導彈、無人機等進行反擊,但收效遠較對手遜色。
沖突爆發之初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似乎試圖表現得云淡風輕,雖照例褒揚了以色列,但其官方口徑不止一次強調“美軍未直接參與攻擊行動”,但這種姿態很快就發生了巨大改變。
6月16日,他以“中東戰情需要”為由提前離開正在加拿大阿爾伯塔省卡納納斯基斯舉行的G7峰會,以回避其它“G6”在這一問題上的可能掣肘(他可能多慮了,事實上僅就以伊沖突此次升級,G6中僅日本一國對以色列行為提出相對克制的批評),當天稍晚他在社交網絡平臺威脅德黑蘭平民離開德黑蘭;6月17日,他暗示美國知道哈梅內伊(Neither Ayatollah Khamenei)藏身處(雖然同時強調“至少現在還不會把他干掉”,卻同時聲稱“要尋求比停火更好的結果”);6月18日,還是在他的“真相社交”(Truth Social)平臺,他用沒頭沒腦的“無條件投降”勒令伊朗屈服,正如1995年普利策獎得主、美國著名資深政治新聞人施里布曼 (David Shribman)所言,這“從來都不是一句虛聲恫嚇,在美國的詞匯和美國歷史上,它就是一個戰斗詞匯,前兩個吼出這個詞匯的美國人分別是南北戰爭時的格蘭特(Ulysses S. Grant),和二戰時的小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
正如許多分析家所言,特朗普作出如此急劇“鷹化”姿態并不奇怪:首先,“絕對遷就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的以色列”從來都是他的標志色;其次,和許多其鐵桿支持者的斷言相反,他從不是個堅持原則的不干涉主義者(雖然在抨擊民主黨時他經常如此自我標榜,并動輒拿阿富汗和烏克蘭問題吹噓,但誰都知道前者是因為美國公眾認定民主黨發動和維持了阿富汗戰爭,后者則是因為他對普京(Vladimir Putin)的偏愛),美軍在敘利亞的存在、對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的刺殺都是由他拍板,一旦他認定“只需幾次猛烈打擊就能血賺”他往往就會毫不猶豫冒險,事實上其交易風格始終將武力威脅作為關鍵的談判籌碼);第三,上任至今他在各領域雖到處“開盤”卻鮮有確切實績,近期貿易戰、大學招生問題、國內非法移民驅趕問題和加州風波更是糾纏不休,而他素來有“另開副本以轉移視線”的傳統。更何況,迄今美國未出一兵一卒,“臟活累活”都是以色列去做,相對于他也曾宣稱過的“美軍直接介入加沙事務”,在伊朗“喊打喊殺”無疑劃算得多。
然而特朗普的這一例行取舍似乎引發了其核心鐵桿支持群體——“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的激烈分化。
17日,著名MAGA眾議員、來自肯塔基州的馬西(Thomas Massie)和民主黨同事聯合提出一項法案,阻止特朗普在未經國會批準的情況下派遣美軍與伊朗進行“未經授權的敵對行動”,并在X上發帖,稱以色列和伊朗的沖突“不是我們的戰爭。即使是,國會也必須根據我們的憲法來決定這些事情”,隨即另一些著名MAGA,如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卡爾森(Tucker Carlson,)、來自喬治亞州的眾議員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她被認為是“特朗普鐵桿中的鐵桿”),和與特朗普分分合合、最近才再次走到一起的前首席顧問班農(Steve Bannon),以及不久前差點當上司法部長的前佛羅里達州眾議員馬特.蓋茨 (Matt Gaetz)均出言附和,稱讓美國介入以伊沖突“背離了MAGA”,將“摧毀特朗普支持者聯盟,并背離特朗普的核心價值觀”。
與之針鋒相對的,MAGA著名人士、來自得州的參議員克魯茲(Ted Cruz)公開支持美國參戰,并為此與卡爾森公開對罵,另一位MAGA重量級人物、來自南卡的參議員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也表示,只有美國參戰才能徹底扼殺伊朗核計劃,因此參與動武“符合美國國家安全利益”。
正如許多分析家所言,特朗普能東山再起并在第二任期幾乎為所欲為的關鍵,是其核心鐵桿支持者群體人數眾多且十分堅定、頑固,而他本人采取了“不顧其它選民群體,一味迎合MAGA”的對策,然而如今MAGA因以伊沖突“一拆二”,且大有互不相讓愈演愈烈之勢,這無疑會對其未來執政基礎構成影響。
一些保守派觀察家指出,之所以MAGA會因此分裂,是因為構成MAGA的基礎在以伊沖突上存在致命的理念根本性分歧。
MAGA的主力、尤其“草根派”、“紅脖子”中許多人信奉的是“孤立主義”,主張“不為與美國無關的人、事和國家浪費分毫”,出于這個理念他們反對全球化和自由貿易,也反對援助烏克蘭、用兵伊拉克和阿富汗,當然,他們對讓美軍介入伊朗事務為內塔尼亞胡火中取栗也毫無興趣,甚至對美國執著于援助以色列同樣嘖有煩言。
而另一部分MAGA主力卻是美國政壇上根深蒂固的“老右翼”,包括極端保守派和反古巴主義者,他們更多從意識形態和理念上敵視諸如伊朗之類“美國的對手和敵人”,即便沒有以色列打頭陣都恨不得“食肉寢皮滅此朝食”,如今自然更不甘只是遞個刀子和熱毛巾。
此番“MAGA大亂斗”,站在“反介入”一方的馬西、卡爾森、班農等都是著名的孤立主義者,而克魯茲、格雷厄姆等則都是混跡國會山多年“又臭又硬老右翼”,這當然絕不是偶然的。
兩相比較,孤立主義派人多勢眾但在共和黨內根基遜色,“老右翼”原本各有山頭,和特朗普更多是結盟性質,但在黨內高層中能量更大,總體上勢均力敵——正因如此一旦處理不妥,MAGA內部的“德黑蘭2025”就可能陷入一番“持久戰”。
對此持中立立場的共和黨建制派名人、肯塔基州參議員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無奈喟嘆“這真是最糟糕的一周”,而素來腦回路清奇的副總統萬斯(JD Vance)卻言簡意賅——“咱都聽總統的準沒錯兒”。
問題恰在于“聽總統的哪句”:孤立主義者和“老右派”都援引特朗普“最高指示”證明自己的“圣旨”更符合上意,前者是他動輒掛在嘴邊并用于抨擊嘲諷民主黨前任的“中東地區愚蠢的無休止戰爭,尤其讓美國陷入其中”,后者是他同樣喋喋不休的“絕不容忍伊朗擁有核武器”。
至少從目前看,特朗普在短暫搖擺(勸誘伊朗和美國重啟核問題談判的也還是他,而且就在不久前)后選擇了迎合“老歐洲”,并不惜為內塔尼亞胡火中取栗(盡管在和馬斯克(Elon Musk)爆發短暫而激烈紛爭之際他剛剛與孤立主義者結成更緊密的聯盟),他甚至在17日斥責卡爾森“作妖作怪”。
近日格雷之家(Gray House)民調現實,特朗普鐵桿支持者普遍支持美國介入以伊從圖,其中79%的受訪者支持美國向以色列提供進攻性武器,用于打擊伊朗的軍事目標。約89%的受訪者擔心伊朗獲得原子彈。以特朗普的一貫風格,他幾乎不可能對這一誘惑視若無睹。
但誰都知道他的耐心從來不太好,以及“最大的確定性是其不確定性”,一旦“三板斧”達不到預想中效果,他就很可能再次“轉進”到其它立場甚至其它領域,而他“無條件投降”的預想效果實在太高,美國不介入,和伊朗不接壤、人口面積相差懸殊且缺乏大規模登陸和空降能力的以色列根本達不到迫使對手“無條件投降”的目的;美國介入不僅因用兵規模擴大勢必難以繞開國會甚至聯合國授權和國際社會參與,而且一旦陷入持久戰,就必定會重蹈民主黨前任覆轍,形成“自己打臉”的戲劇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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