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日報-中工網記者 趙昂
“我是一個在天津工地干活兒的農民工,老家河南安陽林州。要說在工地上,最害怕的是什么?不是臟也不是累,而是生病。”這是6月9日,創作者“小胡在寫作”在今日頭條平臺上寫下的日記。創作者“小胡在寫作”的真實姓名是胡瑞明,他堅持每天下班后,在網上發布工地日記,記錄原汁原味的工地故事,吸引了許多網友關注,也讓更多人了解了工地農民工的一日生活。
真實的一天又一天
“我的工作是工地上的庫管。工地上的一些工友,文化水平有限,不善于表達。” 住在工地鐵皮宿舍里的胡瑞明對《工人日報》記者說,“我記錄下自己真實的一天又一天,這些故事,不只是代表我自己。”
“在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山區農村是沒有什么課外書的,當時只有連環畫,2角錢一本。為了看到那些連環畫,下午放學后,我跟著小朋友去薅豬草,拾柴火。然后再厚著臉皮,在小朋友家里看完那些連環畫。”這是胡瑞明在日記里寫下的童年回憶。實際上,當時他父母并不允許他看這些所謂的“閑書”,但胡瑞明能夠感覺到,從書里,他看到了多彩的世界。
后來,胡瑞明到安陽礦務局技工學校上學,學的專業是煤礦機械維修。語文老師將胡瑞明寫的一篇有關家人的文章投到了《安陽礦工報》,文章見報了,后來,當《安陽礦工報》需要稿件時,胡瑞明就把作文本上寫的文章撕下來,交給老師。
從技校畢業后,胡瑞明被分配到一家齒輪廠當工人,工作之余,他是車間的兼職通訊員。第一次寫通訊,是記錄一名工友救下落水兒童,第二天,工廠的大喇叭就廣播了這篇文章。漸漸地,胡瑞明在當地報紙發表了不少文章,在廠里有了小名氣,工友們都知道,有一個林縣來的小胡,能寫,他也拿到了中文專業的函授大專文憑。
后來,齒輪廠的效益越來越差,最終關閉。胡瑞明開始四處奔波,在超市、飯店干過,也跟著林州的包工隊做建筑工,輾轉于北京、河北、浙江等地。冬天沒活兒干的時候,他就去安陽的零工市場做日結工。每日的勞累,讓他和文學夢越來越遠。
在漫長難熬的夜里提起筆
“我穿著很破的鞋,我身上也是滿身汗味,灰頭土臉。但是我和自己的心靈共舞,每天都要積極地去面對生活。”這是胡瑞明對自己的評價。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2023年,那年春節一過,胡瑞明跟著村里的包工隊,到位于北京市大興區榆垡鎮的工地打工,干水電。
一日的勞作后,漫長的夜里,他最初是聽聽音樂刷刷視頻,用著自己第一部智能手機。后來,他發現今日頭條有寫作功能,萌生了投稿的想法。胡瑞明只有每天到了晚上,下工后才能刷手機,于是他的文章發布時間經常是晚上。最初,他也嘗試過寫熱點、寫回憶,后來他發現,寫農民工真實的故事,閱讀量反而高。“干工地的人很多,農民工的數量非常龐大,工地生活這一話題是有讀者群體的。”漸漸地,他專注深耕于打工生活記錄。
“漫長難熬的夜里,我重新提起了筆開始寫作,記錄一個農民工真實的打工生活。我記錄的都是真實的故事,文章配圖也都是我用自己的破手機拍攝的。”胡瑞明說。
白天下工后,當工地宿舍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對著語音輸入,寫完后再修改錯別字和語病,潤色句子,再配上每天自己工作的照片,這些照片里,有的是工地伙食照,有的是工作環境照,大概要用一個小時左右。有時候在宿舍,他怕打擾工友,就只能手寫輸入,夏天他就到宿舍外面寫,手機有亮光容易吸引蚊子,蚊子追著他咬,他就寫一段趕緊起來走一走。
有時候困擾他的不只是蚊子,還有臭蟲。
“春天剛到工地宿舍時,海成告誡我:‘你不要睡那張床!那張床是臭蟲窩!大剛一夜從床上逮住十幾只臭蟲!’”這段話來自胡瑞明寫的關于工地臭蟲的一篇日記,下面有600多個留言,有的表示有相同遭遇,有的提供解決辦法,“把床鋪都搬出來,拿開水燙,臭蟲專往床縫里鉆,燙完以后算是徹底絕跡了”。
寫作成為一個“樹洞”
很多農民工在看胡瑞明的文章,因為有共鳴,他們將胡瑞明稱為“小胡老師”。
“我告訴小軍,以后一上班就接一瓶水。這樣就有水喝。小軍說:‘這已經是第3瓶水了!天太熱,我咕嘟咕嘟就喝一瓶。’”這段話來自胡瑞明6月9日的日記,題目是《34攝氏度高溫下一個工地農民工的真實一天》。“我是架子工,優點是一天8小時,缺點一是宿舍沒空調,二是在太陽底下暴曬。”
胡瑞明覺得,網上寫作已經成為他的一個“樹洞”,因為,生活中的煩惱,和身邊的人說一次兩次,別人還可以理解,說三次四次,“就像祥林嫂,就沒人愛聽了。但是在網上,總能找到和你經歷一致的人,總能引起一些網友的共鳴”。
胡瑞明計劃堅持寫到自己退休的時候,“干工地的農民工就是這個樣子,吹過寒冬凜冽的風,淋過夏日傾盆的雨。時光真是太匆匆,仿佛一晃而過的風……”
來源:中工網-工人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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