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備受關注的北京首例寵物中毒訴訟案第七次審限屆滿,然而李依涵仍然未能等到法院的判決結果。
李依涵是西高地小狗Papi的主人。2022年9月14日,Papi在小區遛彎時被毒殺,李依涵的生活從此脫軌。為了讓投毒者受到應有的懲罰,她辭去了工作,自學法律,和其余10位受害小狗的主人聯合提起“刑附民”訴訟。近三年間,為了維持案件的關注度,李依涵持續接受媒體的采訪,并在各大平臺以“西高地Papi媽媽”的身份發聲。
“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就能等來判決結果。”李依涵告訴羊城晚報記者,為小狗追兇1000余天并不是因為性格執拗,當初她決定為Papi討回公道時,并未料到這會是一場如此漫長的戰爭。李依涵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丟了體面的工作,患上重度抑郁癥……但她仍然堅持走在這條艱難的路上,因為“法,絕不能向不法讓步”。
李依涵和Papi
拒絕“受害者有罪論”
6月19日下午,記者撥通了李依涵的電話,她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但吐字清晰,語速均勻,表達觀點時有理有節。
此案第七次審限屆滿的日子剛剛過去,在社交平臺上又掀起了新一輪的關注熱潮,“愛犬被毒死北京女子辭職追兇”等詞條頻上熱搜的同時,圍繞案件的種種謠言也在滋長。“但凡牽繩了,我都同情你”“狗患成災,百姓不得已自己動手除患”……
李依涵稱,她從未有遛狗不牽繩等行為,網絡上的言論純屬污蔑。事實上,早在Papi被毒殺前的2022年6月,她曾實名舉報過不文明養狗的行為,獲得警方的立案處理后與對方和解。“小狗被毒殺后,竟然有人造謠養狗人不牽繩,所以狗活該被毒死,這種受害者有罪論我難以接受。”
在李依涵為Papi討公道的近三年時間里,針對她的網絡暴力從未停止,除了造謠她不文明養狗之外,還有人沒來由地用“狗奴”等侮辱性詞匯罵她,甚至有人說她靠死去的小狗做自媒體“起號”,吃“狗血饅頭”。
對此,李依涵只能苦笑,在Papi出事前,她曾在地方電視臺做民生記者,后進入北京一家頭部影視公司工作,過著體面的生活。而如今,她全部的精力都耗費在打官司上,沒有社交,沒有娛樂,還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為了維持生計只能直播帶貨,竟也成了被人攻擊的借口。
西高地狗Papi
“這不只是狗的事”
2022年9月14日,是Papi出事的日子,也是李依涵人生巨變的開端。
當天中午12時許,李依涵正在公司吃外賣,突然收到家人的信息,稱Papi在家抽搐、尖叫、大小便失禁。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匆忙打車回家,并讓家人將Papi送到家附近的寵物醫院。
由于Papi癥狀嚴重,高度疑似中毒,李依涵帶著它轉移到順義區一家更大的寵物醫院做血透。Papi求生意志頑強,醫生也盡全力搶救,可惜小狗最終還是在晚上7時10分死亡。
Papi陪伴了李依涵13年的時間,戀愛、辭職、北漂……李依涵人生的重要瞬間都在它的陪伴下度過。Papi這個名字,來自李依涵最喜歡的美劇角色,在西班牙語里,是“好兄弟”的意思。對于李依涵來說,Papi不是寵物,而是家人。
李依涵也知道Papi是只老狗了,在小區里,大家都叫它“Papi爺爺”。Papi在11歲時出現腎臟初衰,為了和它互相陪伴得更久,李依涵對Papi的照顧可謂事無巨細,她覺得Papi或許可以活到20歲。李依涵也想過真的到了那一天,要如何和Papi告別,但她從未料到會是這么壞的結局。
李依涵和Papi
在Papi出事的同時,小區內也有多只狗狗出現中毒癥狀。據統計,當天小區共有11只狗狗中毒,其中9只死亡。多年記者生涯的職業訓練讓李依涵意識到,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有人蓄意投毒。她組建了“受害犬家屬”維權群,下定決心要讓投毒者受到應有的懲罰。
李依涵告訴記者,在隨后的尸檢中,有5只狗狗的體內被檢出氟乙酸。這是一種劇毒化學品,只需零點幾毫克便可致成年人死亡,狗狗則是嗅聞即可致命。這成了警方后續破案的關鍵。李依涵稱,警方在偵查后最初確定的案由是故意毀壞財物;事發半個月后,投毒者張某某被逮捕,批捕原因改為涉嫌尋釁滋事;當年12月底,李依涵拿到立案告知書,案由被改成故意投放危險物質。
立案后,在刑事公訴的同時,李依涵聯合其余10位受害犬主發起民事賠償訴訟,全程跟進案件的審理進展。言至此處,李依涵情緒有些激動。她表示,在許多人的觀念里,這似乎是什么“貓兒狗兒的事”,不如“人的事”重要,但作為一件刑事案件,被檢察院提起公訴,足以說明投毒者的行為性質惡劣。李依涵補充道,在檢察院的卷宗里,寫明的是11位“受害人”而不是“受害犬”。
事實上,案發小區內不少孩子都在被投毒的兒童樂園玩耍過,李依涵也成功爭取到了幾位媽媽的支持以證明投毒事件的危險性,她們的證詞同樣被呈上法庭。
西高地狗Papi
“持續發聲,期盼公平與正義”
2023年10月26日,該案在朝陽區人民法院溫榆河刑事法庭開庭審理,李依涵第一次見到了投毒者張某某,他承認投毒,卻稱狗的死亡與自己的投毒行為無關。張某某的發言前后矛盾,他說自己喜歡狗,以前也養過;隨后又改口稱討厭狗,總有狗在他的三輪車旁撒尿。
一審持續了6個多小時,但直到今天,李依涵還沒等到法院的判決結果,到今年6月17日,已是第7次審限屆滿的日子了。李依涵的生活似乎只剩下了打官司這一件事,她研究法律條文、過往案例,梳理本案的證據鏈條,并隨時在做抗訴準備。
如今,“受害犬家屬”維權群中的大部分人都已回到日常生活,李依涵卻如脫軌的火車,再難回到從前的軌道。年齡36歲,空窗期近3年,這意味著她很難在競爭激烈的職場重新找到工作,而眼下的日子,還不知要持續多久。
為了維持案件的關注度,李依涵不斷接受各類媒體的采訪,一遍遍自揭傷疤,重復已講了無數遍的故事。她并非自愿去扮演一個“斗士”的角色,也無奈于在公共媒體上被塑造成“執拗”“較真”的形象。“我決定為Papi維權時,沒有想到案子延宕到現在還沒有結果,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盡早結束這一切。”
“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法絕不能向不法讓步,”李依涵說,“我持續不斷地發聲,只是為了一個公正的審判結果。”
(文中李依涵為化名)
來源 :羊城晚報、羊城派、金羊網 B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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