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們會在“基米夢核”中紀念“耄耋時代”嗎?
泥頭車
2025-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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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泥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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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如何回憶我?
這篇文章(或者說思維沖浪)的起因,還要追溯到一款叫《千禧夢》的Steam游戲的新品節Demo——這游戲的制作頗為粗糙,卻切實地勾起了我腦海深處的一些回憶。
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蓋著厚實的花被,躺在熟悉的實木床上,墻上掛著泛黃的空調,下方是一排量產的“三好學生”獎狀與起了皺的周杰倫海報,書桌上是用來播放英語聽力的錄音機。你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閑得無聊,把磁帶上的磁條用圓珠筆頭挑出來扯著玩,最后被爸媽揍了一頓。
你走出房間,耳邊傳來全損音質的00年代廣告曲,你想起自己童年時每每在電視上看到廣告里的孩子暢飲“高樂高”時的羨慕之情。只是,如今你長大了,卻還是沒有喝過一口“高樂高”,也沒吃過一口“卷卷心”。
你來到街上,發現眼前的高樓外墻上鑲嵌著或是幽藍色,或是淡褐色的彩色玻璃——你又想起來,小時候總是好奇這些玻璃為什么五彩繽紛的,也曾暢想過樓頂上的那些球形結構的用途。你曾篤定,那些大球肯定是用來掃描外星生命的雷達,彩色的玻璃窗里也藏著不可言說的高科技產物……
這一切并不是消失了,只是隨著你的成長被淡忘了。直到剛剛,才隨著你對千禧年時代的追憶而從記憶中浮起。
這種對千禧年的追溯不僅僅存在于實體空間,也存在于互聯網與虛擬空間之中。你或許沒有玩過“法老控”的經典JRPG《雙星物語》,但“番茄花園”盜版Windows XP的開機音樂,卻刻在了每個老網民的DNA里。
那時的鼠標箭頭旁邊,總是會附帶一個提醒你按F5刷新桌面“加速系統”的小沙漏,性能爛透的IE6瀏覽器動不動崩潰,且一個網頁卡死就會帶著整個系統一起完蛋——此時,“懂行”的人就會按下Alt+Ctrl+Del的組合鍵,呼出任務管理器將該死的“iexplorer.exe”殺掉。
那時,大伙聽音樂用的是本地的“千千靜聽”,看視頻用的是“暴風影音”。后來不知是班上的哪個同學告訴你,有個叫“快播”的軟件上不僅能看動畫片和電影,還有攢勁的小視頻看,于是你便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有一天東窗事發,又挨了一頓家長的海扁。
也不知道是哪年的暑假,你先是沉迷在人人網或QQ空間里“偷菜”與“搶車位”,之后又迷上了裝飾空間。為了讓空間里的菜單帶上漂亮的半透明翅膀,為了能讓朋友在點進空間的第一時間自動播放《壞女孩》,你找借口拿來了家人的手機,并發送短信偷偷開通了QQ黃鉆……當然,你的父母并不傻,他們在月底看到資費賬單后便發現了異樣,你又被修理了一頓。
如果你也共享著上述的一部分群體記憶,并被這些懷舊的內容所觸動的話——恭喜你,我們是同一代人,是困在“千禧夢核”,或者說“中式夢核”中的一代。
所謂的“閾限空間”,指由舊狀態進入新狀態時,處在二者之間的“過渡狀態”。這一時期的你我已不稚嫩,卻亦非成人;對世界有了些許認知,卻又模棱兩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化,卻沒有脫離原本的根基;既希望快速成長以擺脫家長、學校的束縛,卻又恐懼于改變后的未知……正所謂閾限。
如今,我們徹底脫離了原有的狀態蛻變成人,身邊的環境的變化也趨于穩定,可“現狀”卻遠不如當初自己所愿。因此,希望回溯到原來的狀態,就成了內心深處理所當然的訴求——于是,在20年后的今天,名為“千禧夢核”的追憶浪潮,便誕生了。
而“千禧夢核”之所以被稱作“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們記憶中的事物已經丟失、不存在于現實、難以考證,或者說不再適用了。
時至今日,我早已忘記了當初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把自己的空間裝扮成那副羞恥的樣子,所有的空間日志也都在某個時間被刪除了,曾經在百度貼吧水過的帖子,也隨著2019年的浪潮而消失在了虛空中。
以前每個學期都要去一兩趟的少年宮已經改作他用,曾經瘋玩的網游在AFK不知多久后已然關服,在后臺偷吃資源的QQ寵物也早就停運——當那些模糊的圖像勾起了你的些許回憶,使你產生了“想要回去看看”的沖動時,你才會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剩下的一切,都只是碎片化的追憶,與標簽化的模糊印象。
上個周末,我在打完《千禧夢》的Demo后,忽然產生了“回去看看”的沖動,并在機緣巧合下找到了一個在2011年由微軟官方帶頭建立的“紀念網站”——向IE6瀏覽器告別(網址:https://www.theie6countdown.cn/)。
它站在“老時代”與“新時代”的交界處,那時的人們為了追憶過往,展望明天而建立了這個網站。每一個在網頁中植入“落后瀏覽器提示”的站長,都可以獲得在這個網站留下友情鏈接的機會,數以百計的網站站長在這個頁面中留下了屬于他們的“告別IE6”宣言。
十四年過去的今天,“友情鏈接”中九成九的網站都已無法打開了,即便是幾個還能打開頁面的個例(如pansoso.com),最后的更新時間也停留在了2018年。告別了IE6瀏覽器的它們,終歸還是與IE6一同留在了過去的時代。
直到這時,“千禧夢核”才終于完成了它的構建,信息已然在時間中消失,僅留存在你我的腦海中——“你可以回去,但那里已經沒有人了”。
就在這時,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問題——二十年后,那時的“老登”們是否會像今天的我們這樣,懷念“當初”的生活與互聯網;今天互聯網上的一切,是否也會像曾經那樣,變成模糊的追憶呢?
今天的互聯網是急速變異且荒誕的,正如千禧年成為前現代互聯網與現代互聯網的交界點,如今的我們,或許也正處在現代互聯網與后現代互聯網的分岔路口。
就用各路“群魔亂舞”的亞文化來舉個例吧——一句話概括現在的互聯網亞文化,可謂是耄耋與叮咚雞齊飛,大狗共小白手套一色。可以說,如果你不懂幾句哈基開頭的“黑話”,在年輕網民的圈子里便寸步難行。
三年前,“哈基米時代”的第一個神人“京橋剎那”將《賽馬娘 第二季》中東海帝皇吟唱的“蜂蜜之歌”,調成了歪腔怪調的小曲兒——卻不曾想到,這一舉動如蝴蝶扇動翅膀,引發了無人能想象的抽象連鎖反應。隨著這首小曲兒在短視頻平臺瘋傳,貓咪莫名其妙成了“哈基米”,而“愛貓TV”的興起,又讓“哈基”成了“應激哈氣”的代名詞,在“耄爬架”上哈氣的“圓頭耄耋”的突然出現,則為整個“哈基米文化”賦予了具象化的實體……
如今,這個基于《賽馬娘》二次創作的二次創作,經歷了無數的二次創作后,終于迎來了終極混沌的形態——鋪天蓋地的耄耋蜘蛛表情包、充滿叮咚雞大狗叫的哈基米音樂、來了又走的哈基米明星,以及反復補檔的活全家小動畫。
“解構主義”所帶來的發散性聯想,讓無數原本毫無關聯,甚至毫無意義的詞語,被賦予了本不屬于它的意義。原本被用于指代高齡老人的“耄耋”,僅因諧音而被冠上了“貓爹”的含義,“叮咚雞,大狗叫,帶一段”則來自“聽通知,戴口罩,帶雨傘”的海南口音空耳。
大量發聲欲望強烈的年輕人,將自身的才華、情緒與訴求,融入了這些經過了多輪演化的網梗,創作出了數以千計的二次創作。一個“圈外人”不論如何都無法聽懂“Baby我們的感情好像叮咚雞,大狗狗叫叫叫帶興奮興奮劑”這句詞到底在唱啥,甚至只會覺得荒謬可笑,但“懂梗”的人就是能樂在其中……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和千禧年時代的“非主流文化”如出一轍,只不過前者更側重于標新立異,如今的抽象文化更注重與解構娛樂罷了。
毋庸置疑,這是中國互聯網發展史上的一大“奇觀”,值得被后人追思。
但……如果二十年后的我們,想要追憶這段往事,我們會如何將之紀念,又會從這些已然風化于時間雨中的詞語上,聯想到什么呢?
雖然我不清楚未來的我們,會以什么樣的角度來看待這段歷史,但站在“當下”,我幾乎可以斷定,這些充滿象征意義的抽象符號,極大概率無法以原本的面貌流傳下去。
一方面,是因為當代的互聯網抽象文化本身,就具備難以預測的混沌屬性,誰也無法預測“哈基”“耄耋”等詞語的含義,是否會隨著抽象文化的不斷“再創作”,而發生新的詞義變化。
另一方面,則是這些詞匯本身帶有攻擊性的“本意”,也正被互聯網本身逐漸稀釋與鈍化——百度百科說,“耄耋”一詞被用于調侃這類看似高傲實則具有攻擊性行為小貓的“家長式威嚴”,使用場景是“萌寵博主形容具有反差萌的兇萌貓咪”。
如果你看過我們去年刊載的《在愛貓TV里,一個愛貓人士都沒有》,肯定就知道百度百科這段話純屬在放屁——“耄耋”文化的底色,就是對愛貓人士的不滿與對“流浪貓”治理問題的吐槽。但很明顯,這種明顯對不上事物發展邏輯的敘述,絕對會被各路的爬蟲軟件扒下來,塞進大語言AI里一通煉化,最終變為我們詢問“耄耋是什么”時的扯淡回答。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希望追憶的原始信息,同樣流失掉了——失去了原本意義的“詞語”流傳了下來,但其包含的內核卻損失殆盡。如果說,“千禧夢核”好歹能留下“夢”,如今的互聯網,或許什么都無法留下。
或許是為了阻止這種事態以“正本清源”,也可能只是出于單純的娛樂目的,最近的網上涌現出了一批給“耄耋”修史列傳的“神人”。
在“耄耋”的演化史被互聯網的大潮徹底吞沒前,他們將這一“歷史級”名梗的發源,壯大到全網瘋傳的過程,給扒了個底兒掉。從全網第一個哈基米音樂的創作者“京橋剎那”,到第一個把“叮咚雞”編入曲目的“吳吳的京”,再到開啟了耄耋表情包時代的“壯志凌云耄”之起源,考證事無巨細且嚴謹無比,堪稱“賽博史家之絕唱”。
只是,標題前明晃晃的【三補】,似乎也預示了這些賽博編年史的最終走向——補檔是檢驗狠活的唯一標準,但狠活的最終結局,都是被狠狠拿下。
2024年,一篇名為《中文互聯網正在加速崩塌》的文章火遍了全網,它危言聳聽式地宣告了一個“事實”,即“中文互聯網內容逐年消失,十年間下降了70%”。后來,這篇文章消失了。不少“崩塌”觀點的反對者站出來,聲稱這種“消失”只是在“新陳代謝”,我們不應也不能在互聯網上尋找永恒不變的事物。
他們說得沒錯,但希望紀念與追憶的我們也同樣沒錯。
我們無力阻止事物的崩壞與消失。所能做的,或許也就只有在它們尚且健在時多看看,從而在未來漫長的追憶中,多幾分懷念與感嘆了——無論我們所回憶起的,是融化在千禧年的童年,還是那個置物架上哈氣的“耄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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