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檀香山壽宴廳，96歲的張學良得知來訪的客人是周恩來的侄女時，心情忽然變得很激動，他在輪椅中用力攥緊陌生女子的手說：“你伯父是真正的大丈夫！”

當周曉芳俯身聽見這句話時，熱淚滴在老人手背——這場遲到六十一年的重逢，竟由故人侄女代為完成。

一、膚施初晤：十小時定交

1936年4月9日陜北膚施（今延安）天主教堂，周恩來踩著滿地月光推開木門。等候多時的張學良疾步上前：“久聞‘美髯公’，今日終得見！”燭光搖曳中，兩人從深夜談到破曉。張學良后來回憶：“他剖析抗日形勢，比我庫存地圖還精細。”

分別時周恩來贈言：“漢卿，抗日前途在于停止內戰。”張學良解下瑞士懷表回贈：“此物隨我多年，見它如見東北軍抗敵決心。”十小時傾談，鑄就改變中國命運的信任。八個月后西安事變突發，張學良急電中共中央只提一個要求：“請恩來先生速來！”

二、華清池驚雷：少帥的執念與總理的預判

1936年12月17日，周恩來飛抵西安。張學良見他第一句話是：“我闖下彌天大禍，先生何以教我？”周恩來在張公館閉門長談八小時，擬定釋放蔣介石的六項條件。當張學良透露欲親自送蔣回南京，周恩來握碎茶杯：“漢卿豈不知‘縱虎歸山’古訓？”

臨行前夜，周恩來在便簽寫下“政治無情，一失足成千古恨”塞進張學良衣袋。次日少帥登機前回望，看見新城大樓窗口佇立的身影。周恩來后來向中共代表團嘆息：“張先生看《三國》中毒太深，自詡黃天霸單刀赴會。”

三、幽禁歲月：海棠溪畔的守望

1944年重慶談判期間，周恩來驅車至貴州桐梓小西湖。隔著警戒線望見湖心孤島上的洋樓，對警衛說：“那里囚著中國的鵬舉將軍。”他多次向蔣介石交涉釋放張學良，甚至在政協會議上疾呼：“張漢卿先生九載幽居，難道還抵不過華清池兵諫之過？”

每逢四月初九膚施會談紀念日，周恩來總讓廚師做道東北漬菜粉。1958年得知張學良移囚高雄，他托人輾轉送去兩罐西湖龍井，罐底壓著張手書唐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四、紐約追憶：世紀老人的心聲

1991年曼哈頓公寓里，剛獲自由的張學良摩挲著泛黃的《紅星照耀中國》。當記者問及周恩來，他眼中驟亮：“他說共產黨不搞陰謀，這話我信！當年在西安，他若勸我殺蔣，歷史早改寫了。”

侄女張閭蘅帶回大陸拍攝的周恩來紀錄片。張學良盯著電視里總理消瘦的病容，喃喃道：“他擔著千斤重擔走，我卻在山里悠游......”突然關掉電視，整夜未眠。

五、三晤故人親：未完成的題詞

1997年張學良96歲壽宴。周曉芳剛近前，老人突然激動地攥住她手腕：“恩來......常念他......”嘈雜中她未聽清后半句，只見老人反復撫摩她腕上的玉鐲——那竟是1936年宋美齡送給周恩來的結婚賀禮，后由鄧穎超轉贈周家。

兩年后夏威夷海邊別墅，周恩來侄女周秉建到訪。張學良雙手分握她左右掌：“你伯父是真正的大丈夫！當年若聽他勸......”突然哽咽難言。隨員鋪開宣紙請他題詞，老人揮毫寫下“好夢未圓”四字卻擲筆長嘆。律師提醒下，最終未落款簽名。

六、最后的剃須：元宵節前的儀式

2001年元宵前夕，趙四小姐病逝未滿半年。得知周恩來侄孫周清求見，臥床的張學良突然睜眼：“快拿剃刀！”侍從驚見老人堅持坐起，對鏡仔細刮凈銀須。

會面僅二十分鐘，張學良始終緊握周清左手。臨別時他突然哼起《蘇武牧羊》，渾濁淚水滾落在兩人交握的手背。這是少帥生前最后一次見客，七個月后他在《松花江上》旋律中闔目長逝。

【參考資料】

《張學良口述歷史》（中國檔案出版社）
《周恩來傳（1898-1949）》（中央文獻出版社）《西安事變新探》（楊奎松著）
《張學良世紀傳奇》（唐德剛著）
《周恩來與國民黨將領》（中共黨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