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時光里的抉擇

文/葉曉峰

歲月削平眉弓時

鋼棒在電流中搖晃上課的鈴鐺

石英的網正在我瞳孔結晶

而大理石胸腔里

年輪仍在緩慢增生

當黃昏給玉石披上金黃

候鳥的倒影掠過肩胛

那些被砂紙磨碎的約定

正在褶皺里生長出生活的滄桑

唯有袖口遺留的星光

記得鑿刀最后一次起落的弧度

碎屑紛飛中 我們各自

完成了對生命的拋光

未完成的雕塑，目視前方

歲月的刻刀，剝離了棱角

風帶來花的芬芳，我已不再欣賞

專心編織著我的衣裳

年少的話語 如風飄散

那年輕狂 留下淡然憂傷

唯有那年 那般決然

堅定的選擇 如星辰無可替換

世界有它既定的方圓

可心中所愛 卻自由蔓延

他站在那束光的中央

光芒直刺進我的心房

自那以后 歲月染上愁緒

我在回憶里徘徊多愁又善感

他曾點亮我黯淡的旅程

又將我從幻夢拉回現實的彼岸

回首過往像翻閱珍藏的書卷

展望未來好似夕陽已坐船返航

一切看似都有條不紊合乎情理

卻獨獨把自己的感受遺落在渡口的邊緣

我們背著行囊奔赴千里的遠方

來了又走，像漂泊的船

每一次短暫的分別，都藏著不安

害怕故鄉的春天，裝不下我的期盼

我在漂泊的船上，將你顧盼

你在故鄉的渡口，把我遙望

待春種秋收，四季輪轉

再共赴，那場難忘的約定

賞析

這首篇幅宏大的詩仿佛說盡了詩人的平生，以及對時間、歲月的深刻感知。從年少輕狂到多愁善感，再到千里奔赴遠方，詩人訴說著歲月的變遷和自我的抉擇。詩中隨處可見的如刻刀一般的文字，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又耐人尋味，或許，只有歷經歲月的磨礪，才能寫出如此有感悟的詩句。人生就是一個不斷發現自我的過程的，詩人在歲月中和命運達成和解，執著于生命的探尋，心中仍存無限期盼，這或許就是一個人活著的最大動力。下面，通過詩歌文本，具體來分析下這首詩。

先看前五節，詩人對歲月的理解可謂獨特，第一節中“歲月削平眉弓”“石英在瞳孔結晶”，詩人從切身感受出發，讓人體會到歲月的流逝和無情，每一個時間節點，都有其對應的事情在發生。

第二節，寫“大埋石胸腔年輪增生”“黃昏給玉石披上金黃”，這些都是對時光的刻畫，時間的一邊在流逝，一邊在改變著一切，這體現的是生命運動變化的永恒性。第三節，寫約定最后變成滄桑，這同樣反映的是世界不斷變化的本質，詩人運用準確的意象反映變化的過程，詩人仿佛見證者一樣，將這一切記錄下來。

在第四節中，詩人如同雕刻者，手持鑿刀對生命進行雕琢，從有棱有角變得光滑玉潤，這是一個成長成熟的過程。只有袖口星光記得鑿刀最后的弧度，這仿佛是對生命細節的召示，而人們往往會忽略細節，喜歡宏大的敘事，詩人將生命一一反映，寫得可謂細致入微。

再看第五節，詩人寫“我已不再欣賞/專心編織著我的衣裳”，仿佛是一種心靈的回歸，專注自我的成長。這里的雕塑可能指一種向往，歲月的刻刀，花的芬芳，暗示了生活中種種的誘惑，引誘詩人前往，但是，詩人不再欣賞，這是自我約束的體現，更重要的是能專注自己的事情，這充分證明了詩人主體性的發揮，不再被外界所左右。這預示著成熟。

再看接下來三節，反映了詩人的成長和感悟，寫得透徹。先看這幾句“年少的話語 如風飄散/那年輕狂 留下淡然憂傷”，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在接受現實的毒打后，內心世界必然會受到重創。而這也促進了人生觀的改變，有些人可能會消沉，有些人可能會更堅定，而詩人的選擇是毅然堅持當初的選擇，這是勇敢接受挑戰的魄力。

接下來，是詩人世界觀的認識。世界有既定的方圓，心中所愛自由蔓延，這暗示了詩人與現實的對抗。“他站在那束光的中央/光芒直刺進我的心房”，接受現實的挑戰，必然會受到來自現實的反擊，這兩句體現了詩人的勇氣，直面現實的刺刀而敢于站立最中央，這似乎是踐行了自己最初的選擇而做的決定。

再看這句“自那以后 歲月染上愁緒/我在回憶里徘徊多愁又善感”，詩人選擇接受現實的洗禮，必定會有各種情緒的產生，這是因果。歲月染上愁緒就是詩人生命的寫照。接著一邊回憶過去，一邊多愁善感，生命受到了兩種情緒的擠壓，對生命的感悟就更深刻了。“他曾點亮我黯淡的旅程/又將我從幻夢拉回現實的彼岸”，說明詩人看得透徹，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接受了好的，必然要接受副作用。從這點來看，詩人是清醒的，理智的。

最后三節，詩人仿佛是在為所經歷的人生做總結，依然保持著清晰的頭腦和因果邏輯。詩人先是對過往和未來展開書寫，最后的落腳 點是關于自己的感受，而且是遺落的狀態，從這點來看，詩人很清楚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卻偏偏將最重要的感受遺落了，這一矛盾張力或許能反映問題的存在，不禁讓人思考，是什么造成的遺落呢？

接著寫背著行囊奔赴遠方，意味著漂泊的開始，因為夢想在遠方等待。這節更多的是體現一種復雜的心情，分別有不安，害怕故鄉的春天裝不下期盼。人生充分了不確定性，沒有人敢百分百打包票，就是因為這些不確定才成就了人生的精彩。每一個體驗，有好有壞，而擅于將壞變成好的人，才會迎來更多的春天。

最后一節中，“我在漂泊的船上，將你顧盼/你在故鄉的渡口，把我遙望”，采用互文的表現手法，寫出了兩兩相望的情形，滿是對彼此的牽掛，這是對情感的表達，全詩在這方面所寫甚少，在結尾提到，像是一種最高的期待，這更彰顯了詩人漂泊的意義。被期待和難忘的約定，這都成了前進路上的動力，正因為有這些的存在，才有可能成就不凡的人生。

這首詩如同詩人的生命變遷史，詩歌構思精細，語言運用可圈可點，給人深刻的印象。像這種較長篇幅的詩歌，最難把握的是結構邏輯，或許有一個潛藏的時間線，讓詩歌的構成合理且有表現張力，這也反映了詩人整體構思的嚴謹。詩歌從個人命運到情感的升華，這與人生的經歷有極大的有關系，或許，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活磨礪的人，才能體會到人類情感的可貴，因為這是人前進的無形動力和支撐。詩人最終能找到最為珍視的，這就是生命的圓滿。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

詩人

葉曉峰，男，90年后，生于陜西商洛，身沐秦嶺千尋云氣，魂鑄秦風百煉鋼魄；求學十三朝古都，畢業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學，以土木之技立命，以翰墨之香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