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 文/阿潤

作為一個曾在媒體行業摸爬滾打，如今扎根品牌咨詢公司的職場人，我向來對朋友們的工作選擇保持著好奇心。

最近一段時間，身邊有四五個朋友從媒體、大型機構離職，著手注冊自己的一人公司，成立個人工作室。前幾年總聽到數字游民，感覺這股風最近真的吹到了自己身邊。

查了一下資料，看到有機構預測，到2035年，全球數字游民或采用數字游民生活方式進行遠程工作的人數將達到10億人。這背后，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再一次邀請到智璞文華創始人謝春臻老師一起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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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身邊的人都在逃離大公司， 搞 “一人創業”？

阿潤：

我身邊好幾個朋友，最近離職之后不是跳槽去更大的平臺，而是選擇自己開工作室、成立一人公司，接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全世界旅居辦公，感覺像是一股很迅猛的浪潮……

這是為什么呢，疫情三年的后遺癥？大家對每天通勤更不能接受了？

老謝：

是又不是，我們身邊很多這樣的例子，這不是偶然現象，也不是簡單的“不想通勤了”。

我覺得這背后，是我們所處的時代土壤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你提到的原因，我覺得是催化劑之一，更深層的，是中國社會結構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轉型。

我們用了短短幾十年，從一個運行了幾千年的“政治社會”，快速融入了全球化的“商業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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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

說起來挺有意思，我家里人之前一直覺得 “坐班” 才是正經工作，有親戚做獨立插畫師，還會被念叨 “女孩子怎么能沒單位兜底”。

但現在回頭看，我自己在智璞文華這些年，不坐班，幸福感很高，和很多自由撰稿人、獨立設計師合作過，感覺他們比機構反應快。

你提到的這種轉變，是怎么發生的？

老謝：

要說這個話題，我覺得可以稍微延展一下，說遠一些，中國雖歷經數千年封建王朝更迭，但長期奉行“重農抑商”的政策。

在傳統中國社會中，商業從未成為主流的社會運行模式。或者更準確地說，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本質上是“政治社會”。

直到最近30年，中國通過快速與世界接軌、深度融入全球商業體系，才真正進入商業社會——經濟與商業不僅深度嵌入社會肌理，更逐漸成為主導社會走向的隱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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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

這種社會的轉變，對于我們普通來說，意味著什么？

老謝：

從政治社會向商業社會的轉型，是巨大的進步。在傳統政治社會形態下，絕大多數普通人的人生被高度“格式化”：“士農工商”的社會框架中，讀書人幾乎只有通過科舉入仕這一條出路，其余絕大多數人則被束縛在土地上，命運從起點就被固化。

即便到了建國后，戶籍制度的存在仍將多數人牢牢拴在土地上，此時的中國尚未形成商業社會，而是呈現出更為強化的政治社會特征。

正因為如此，我們所處的時代具有特殊意義——它正逐步推動更多人投身商業生產與競爭。

一個很清晰的趨勢是：作為普通人，個體的價值正在商業社會中被重新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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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

“格式化”這個說話挺有意思，所以現在我們很多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擅長和興趣打破所謂的“格式”。

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我們共同認識的一位攝影師，她現在在做自己的手作工作室，運營自己非常小眾但是情感濃度很高的品牌，在她身上，這種變化真的很直觀。

老謝：

是的，這其實就是打破格式化的一種方式，你無論選擇讀書、自學，還是早早步入社會，每個人或早或晚都會被卷入商業社會。

隨著中國不斷開放，社會環境越來越包容開放，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普通人獲得了更為公平的競爭空間——尤其是在全球互聯的信息化時代，個體終于能夠將自己視為“產品”，擺脫重重關系或出身背景的束縛，擁有參與商業世界的機會。

比如我和女兒說，你喜歡歷史，也喜歡羽毛球，如果你未來做一個能給孩子分享歷史知識的羽毛球教練，有一些信任你的客戶，就是很好的職業。

不依附公司的人 靠什么在商業社會活下去？

阿潤：

這對于很多人來說，人生的可能性被極大地打開了。

所以，我那些朋友離開大機構，其實是在擁抱這個“商業社會”提供的新機會？

老謝：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一種方式，讓個體從傳統的關系里脫離出來，通過商業社會的規則參與價值創造。

任何組織或個人獲取財富的方式無外乎兩種：一種是通過暴力掠奪，以強制手段攫取他人財富；另一種則是通過合作與貿易，在商業往來中創造增量價值。

中國社會如今已深度融入商業社會，在這樣的環境中，每個人都需要將自己視為“商品”——在市場邏輯下衡量自身價值，思考自己“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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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

過去，個人的價值實現、財富積累，很依賴組織的認可和分配，比如你的領導是不是喜歡你，這可能關系到你能有什么的機會。

如果個人有了新的路徑：把自己“產品化”，把技能、知識、創意，變成能在市場上交易的商品或服務，可能可以更有尊嚴地工作。

前幾天刷到一個視頻特別有意思，里面說 “中國最需要的不再是傳統生意人，未來 3 年大量商人會消失”。

當算法能精準匹配需求和供給，靠信息差賺錢的中間商會被邊緣化，就像我們老家以前靠批發倒賣賺錢的商鋪，現在大多被電商平臺取代了。

在阿那亞，我遇到過幾位數字游民，有獨立設計師，接各種設計單子；也有自由撰稿人，給不同的媒體寫稿，自己也在做自己的自媒體項目，接一些廣告。他們白天在社區的咖啡館里工作，晚上看演出、參加社區活動，感覺非常自由。

老謝：

是的，任何人都能借由互聯網讓自己的影響力、商品或技能突破地域限制，被全球用戶認知。這意味著個體不需要依附任何組織或團體，就能獨立完成商業交易。

在我們服務的幾個項目里，不論是在阿那亞，還是在檀谷，或者是在大理，能看到大量數字游民、獨立技術人、創作者活得很精彩，就是因為他們把自身技能與作品 “產品化”，讓價值進入商業交換體系 —— 只要對他人有用，就能在市場中獲得公平回報。

*圖源檀谷

從打工人到 “超級個體” 差的到底是什么能力？

阿潤：

也許這是非常好的方式，但我內心還是覺得這樣的人生不太穩定。因為我一直在做自己的播客，四年，有一千多位聽眾，每一期播客有幾百個播放量，但是我純粹是出于興趣，從來沒有想過賺錢，我覺得聽眾們可能只是尋求一種共鳴，不可能為此付費。

老謝：

當然，這種自由不是沒有代價的，它要求你真正理解并參與這場“游戲”，你提到的設計師和撰稿人，他們就是在實踐“超級個體”模式或者叫一萬粉絲經濟學。

你自己去嘗試做自媒體，也要考慮到——商業社會以 “對他人的有用性” 為篩選標準。如果有人抱怨 “懷才不遇”，本質上是沒有把價值轉化為市場需要的產品形態。

*圖源檀谷

阿潤：

先想清楚用戶是誰，需要什么，而不是自嗨式輸出。

自由職業不是 “逃離工作”，而是成為自己的老板，門檻其實更高了。賺錢也不是靠 “賣什么”，而是靠 “你懂什么”、“你能提供什么稀缺的服務和體驗”，就像書店不再靠賣書賺錢，而是靠賣咖啡辦線下活動……

老謝：

這是未來的一種趨勢，無論是自我成長還是教育子女，越早建立商業思維、明確自身在商業世界的定位，越早將自己作為 “產品” 打磨，個體就越能在這個時代中立足。

YouTube 頂流博主 Mr. Beast ，就是“把自己活成商品” 的典型案例。他在商業洪流中摸爬滾打，將個人特質轉化為具有傳播力的內容產品，最終被全球市場看見。

對普通人而言，最睿智的選擇或許就是：讓商業實踐成為人生修行，在價值交換中成為不可替代的 “超級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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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潤：

這樣看來，“數字游民”不是“不想上班”那么簡單，更像是一種新的人生策略，需要很強的商業思維和自律，也需要勇氣去面對風險。

上一次對話我們聊到了品牌的修行，其實商業實踐對個體來說，也是一場修行。在這個過程中，市場逼你直面現實；失敗會錘煉韌性，要滿足用戶需求，就要激發創造，要建立連接，就要深刻理解人性，這比按部就班地“上班”難度大太多了。

未來社會衡量一個人的標準不再是什么公司什么職位，是能力作品以及你這個人是不是靠譜。

就像我那個做獨立設計的朋友，他的作品質量、客戶評價，甚至社交媒體上的互動風格，都成了他的‘商業名片’。這其實就是把個人活成了‘品牌’，而不再依賴公司背書 —— 或許這就是數字游民能真正立足的底層邏輯吧。

老謝：

你總結得很到位。這就是時代的巨變賦予普通人的巨大可能性。

商業是普通人的唯一游戲，其實是理解商業規則、具備產品思維、在市場中創造和交換價值，找到自己的游戲。

這條路充滿挑戰，但也無比公平，而且蘊藏著前所未有的自由。關鍵在于，你是不是準備好了，真正把自己當作一個獨特的產品，投入到這場精彩的“人生游戲”中去打磨和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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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阿潤 | 編輯：拂曉｜ 視覺編輯：張蘇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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