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環球人物

　　在峰會上的低姿態，

　　是一種“務實的策略”。

　　作者：徐力婧 王碩涵

　　當地時間6月25日落幕的北約峰會上，現任北約秘書長馬克·呂特以一種令人錯愕的方式“火”了。

　　在一場公開的記者會上，特朗普將伊朗和以色列的沖突比作“校園斗毆”。此時，呂特插話道：“這時候，‘爸爸’就得說點狠話了。”

　　此言一出立馬引發全場哄笑，更成了此次峰會的玩梗名場面。

　　“低姿態”示好

　　對于呂特的“爸爸言論”，特朗普表現出欣然接受的態度。

　　在隨后的記者采訪環節，有記者向特朗普提問：“北約秘書長剛才稱您為‘爸爸’，您是否將北約盟友當作‘孩子’？”

　　特朗普笑著調侃：“我想他是喜歡我的……‘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呂特說這話時特別親切。”一席話引得現場的美國國務卿魯比奧和媒體記者哄堂大笑。

　　盡管呂特事后解釋稱，自己當時只是打了個比方，意在強調美國領導力的必要性，并沒有真的稱呼特朗普為“爸爸”，但風波并未平息。

　　當晚，就在特朗普啟程返美之際，白宮官方賬號火上澆油，在社交媒體X平臺上發布了一段特朗普參加北約峰會的視頻集錦，配樂正是流行歌曲《爸爸回家了》。帖文寫道：“爸爸回家了……嘿，嘿，嘿，爸爸。”

　　·美國白宮社交媒體賬號發布特朗普北約峰會視頻。

　　這并非呂特在此次峰會期間對特朗普唯一的“低姿態”示好。

　　北約海牙峰會開幕當天，特朗普就在其自創社交平臺Truth Social（真實社交）上高調曬出了一張“私人短信”截圖。

　　短信開頭稱他為“親愛的總統，親愛的唐納德”，隨后更是直言“恭喜你在伊朗采取了果斷行動，這實在非同尋常，是旁人不敢為之舉，您讓我們所有人更安全了”。接著話風一轉，滔滔不絕地贊揚他即將完成“幾十年來所有美國總統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發出這封短信的人正是呂特。

　　·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展示“私人短信”截圖。

　　“爸爸事件”與“短信風波”相互疊加，迅速引爆國際輿論。

　　眾多歐美媒體尖銳指出：此次北約峰會的主旋律，已從“集體防務”滑向了“對特朗普的個人獻媚”。

　　美聯社直言，呂特這種“近乎諂媚的語氣”，顯然是試圖在峰會前贏得特朗普的認可。 法新社還注意到，呂特模仿特朗普的打字喜好，在短信中也采用了大寫體。

　　英國《衛報》的評論最為辛辣，稱這是一場北約領導人“毫無尊嚴地拜倒在特朗普腳下”的秀場，警示這種“取悅式外交”已讓北約領導人失去了對核心安全議題應有的關注與立場。

　　面對輿論壓力，呂特輕描淡寫地回應說，特朗普曬短信“完全沒問題”，并堅稱所寫“都是事實”。

　　荷蘭的“國民先生”

　　與在北約峰會上的“低姿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呂特在其祖國荷蘭乃至歐洲長期積累的“國民先生”形象。

　　1967年，呂特出生于荷蘭海牙的一個中產家庭，是家中七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

　　他父親伊扎克的第一任妻子，在二戰期間死于印度尼西亞的日軍拘留營。戰后，伊扎克與亡妻的妹妹米克再婚，呂特便是米克所生。

　　早年，呂特曾在聯合利華公司任職，2002年進入政壇后，先被任命為荷蘭社會事務和就業大臣，之后又擔任教育、文化和科學大臣。

　　2006年，不到40歲的呂特當選荷蘭自由民主人民黨（VVD）黨魁，并擔任荷蘭議會下議院議員。

　　4年后，他首次成為荷蘭首相，并在2012年、2017年和2022年三度連任，連續執掌四屆聯合政府，是荷蘭歷史上任期最長的首相。

　　2023年，呂特卸任VVD黨魁，退出了荷蘭政壇。但短短一年后，他又重返公眾視野，并于2024年10月正式出任北約秘書長。

　　在荷蘭民眾心中，呂特是“標準先生”（Mr． Normal）的化身：他身高1.9米，有一頭濃密的深棕色頭發，鼻梁高挺，聲音鏗鏘有力、富有磁性，常年戴著一副精致的無框眼鏡，顯得斯文儒雅。

　　當首相時，他會啃著蘋果騎車上班，也會在政府大樓里清理灑落的咖啡。

　　·呂特經常以親民的形象出現。

　　此外，呂特還是一個出名的大孝子。他的母親曾在印尼生活多年，她在世時，呂特幾乎每個周末都會陪伴母親外出吃印尼菜，而且堅持不連續去同一家餐廳。

　　在之前的公眾形象中，呂特展現的是荷蘭人所崇尚的腳踏實地、不茍言笑、謹慎小心——他甚至說過，欠銀行太多錢會讓他睡不著覺。

　　但現在，這種形象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脆弱的聯盟

　　在此次峰會上，北約成員國的領導人們承諾，在2035年前，將年度國防開支提高至各國GDP的5%。這被北約視作其應對“新安全挑戰”的關鍵目標。

　　呂特的“諂媚”短信中，也提及了這一核心議題：“今晚在海牙，您將迎來又一次重大成功。這并非易事，但我們已經讓所有人簽署了5%的承諾……”

　　更值得玩味的，是此次峰會宣言中所玩弄的文字游戲。

　　在涉及“5%目標”的表述中，峰會宣言使用的是“Allies commit”（盟國承諾），而非“All allies commit”（所有盟國承諾）。

　　這一微妙的措辭差異，為個別國家留下了充分的“靈活空間”，也暴露了所謂“共同承諾”的脆弱根基。

　　盡管多數成員國表態支持“5%目標”，但裂痕已在所謂的“北約共識”之下悄然蔓延。

　　比如，西班牙首相佩德羅·桑切斯已經率先“拆臺”，明確拒絕將該國GDP的 5%用于軍費開支。

　　“我們不會這么做。”他強調說，西班牙軍費將維持在GDP的2.1%，“不多也不少”，因為這足以滿足北約的軍事能力要求。

　　隨著西班牙成功爭取到“豁免權”，比利時、斯洛伐克等國也開始在軍費問題上爭取更大的回旋余地。

　　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學者石巖告訴環球人物記者：“5%的目標意味著每年數千億美元的額外投入，對許多歐洲國家而言是難以承受之重。另外，急劇膨脹的軍費開支將導致資源分配的傾斜，有可能沖擊歐洲引以為傲的社會治理模式和生活品質。”

　　實際上，“5%目標”來自特朗普長期以來的強硬施壓，目的是減輕北約其他成員國因安全依賴給美國財政造成的負擔。

　　但是，特朗普既希望盟友不要給美國增加財政負擔，又要求盟友必須“履行義務”，換句話說，還得跟著美國走。

　　此外，特朗普還公開宣稱，美國自己無須遵守“5%目標”。

　　赤裸裸的雙重標準，再次凸顯了北約內部難以調和的權力失衡。也正因如此，呂特在北約峰會上對特朗普的頻繁示好、各種“低姿態”言論，在歐洲內部引發了廣泛爭議。

　　·呂特（左）與特朗普在北約峰會上。

　　有分析人士認為，呂特或許想采取一種“務實策略”，幫北約暫時穩住美國這個“安全支柱”，但使用“爸爸”這類詞匯，即使有調侃之意，也是不合適的，給外界一種刻意營造的“親密感”。

　　石巖表示，在歐美關系裂痕加深、權力不對等的背景下，呂特的角色更像是維系北約“表面團結”的協調者，而非真正能主導決策的領導者。

轉自：市場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