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冷戰第五年,我終于等來了他們的離婚協議書。
那天放學回家,我看見客廳茶幾上擺著兩份文件,爸媽各自坐在沙發兩端,中間仿佛隔著一條銀河。媽媽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爸爸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
"小雨,過來簽字。"媽媽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做個見證人。"
我機械地走過去,在那張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林小雨,十七歲,高二學生,現在是父母離婚的見證人。鋼筆尖劃破紙張的觸感如此真實,我卻感覺自己在做夢。
爸爸收拾行李的速度快得驚人。兩個小時后,他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小雨,爸爸會常來看你的。"然后他的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后的媽媽,"保重。"
門關上的聲音并不大,卻震得我耳膜生疼。我轉身看向媽媽,她正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靈魂。
"媽..."我小心翼翼地叫她。
媽媽突然像觸電一樣抖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向臥室,"砰"地關上了門。我站在原地,聽著門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手腳冰涼。
那天晚上,媽媽沒有出來做飯。我煮了兩包方便面,敲她的門,里面只傳來一聲"不餓"。我把面放在門口,回到自己房間,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家里靜得出奇,我光著腳走到客廳,發現媽媽穿戴整齊地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一份文件。
"醒了?"媽媽的聲音異常冷靜,"過來簽字。"
我困惑地走過去,發現那是一份房屋過戶協議。媽媽要把我們住的這套房子轉到我的名下。
"媽,這是干什么?"
"簽字就是了。"媽媽推過來一支筆,"簽完我有話跟你說。"
我簽完字,媽媽把協議收好,然后直視我的眼睛:"小雨,你已經十七歲了,該學會獨立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么意思,媽媽就接著說:"我給你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今天你就搬過去住。"
"什么?"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媽,你在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媽媽的表情嚴肅得可怕,"我和你爸離婚了,這個家也散了。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你也該學會自己生活了。"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爸媽離婚已經夠讓我難以接受了,現在媽媽竟然要趕我走?
"為什么?"我的聲音開始發抖,"是因為我昨天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了嗎?你生氣了?我可以道歉..."
"不是因為這個。"媽媽打斷我,"我只是...需要空間。"
"那我呢?"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我需要媽媽啊!"
媽媽別過臉不看我:"行李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就在門口。新家的地址和鑰匙在信封里,里面有足夠你用到月底的生活費。"
我沖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媽!你不能這樣!爸爸走了,你也要趕我走?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媽媽抽回手,聲音冷得像冰:"你沒做錯什么,這是我的決定。現在,請你離開。"
我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個生我養我十七年的女人,此刻陌生得讓我害怕。
"好,我走。"我抹了把眼淚,轉身走向門口。那里果然放著我的行李箱,還有幾個裝著我日常用品的袋子。
拖著行李走出家門時,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媽媽站在客廳中央,背挺得筆直,沒有一絲要挽留的意思。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新租的房子是一間不到三十平米的單身公寓,雖然小但很干凈。我把行李扔在墻角,撲到床上繼續哭。枕頭很快濕了一大片,腦子里全是媽媽冷漠的眼神。
哭累了,我爬起來查看信封里的東西。除了鑰匙和地址,還有兩千塊錢和一張紙條:"每周生活費會按時打到你的卡上,有事發信息,不要隨便打電話。"
我看著那張紙條,感覺心被撕成了兩半。媽媽這是要和我斷絕關系嗎?
夜幕降臨,我餓得胃疼,卻不想動彈。手機突然響了,是爸爸。
"小雨,你媽媽跟我說了。"爸爸的聲音透著疲憊,"她...她現在狀態不太好,給她點時間吧。"
"什么狀態不好?"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爸,到底怎么回事?媽媽為什么突然這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她沒告訴我原因,只是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小雨,你先照顧好自己,爸爸過兩天來看你。"
掛掉電話,我更加困惑了。爸媽明明剛離婚,媽媽卻主動聯系爸爸說我的事?這太奇怪了。
第二天是周日,我決定回家找媽媽問清楚。剛到小區門口,就看見媽媽拎著個袋子走出來。我趕緊躲到樹后,看著她走向公交站,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媽媽坐了七站地,下車后走進了一家醫院。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她生病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在醫院大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媽媽從電梯里出來。她臉色蒼白,走路有些晃,手里多了一個裝藥的袋子。我想沖上去扶她,卻看見她徑直走向了腫瘤科的指示牌。
腫瘤科?我雙腿發軟,差點跪在地上。媽媽得了癌癥?所以她才要和爸爸離婚,才要趕我走?
我魂不守舍地跟著媽媽回到小區,看著她進了家門,自己卻不敢上前。如果媽媽不想讓我知道她的病情,我這樣貿然出現只會讓她更難過。
回到出租屋,我瘋狂搜索各種癌癥的信息,越看越害怕。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決定:既然媽媽想保護我,那我就假裝不知道,但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第二天放學,我直接回了"家"。敲門沒人應,我用以前的鑰匙開了門。屋里靜悄悄的,餐桌上放著半碗沒吃完的粥和幾瓶藥。我悄悄看了看,果然是抗癌藥物。
媽媽的臥室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看見她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床頭柜上放著嘔吐袋和止痛藥。
"媽!"我沖過去,眼淚奪眶而出。
媽媽睜開眼,看到是我,先是驚訝,然后是憤怒:"誰讓你回來的?出去!"
"我知道你生病了!"我哭著說,"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趕我走?"
媽媽別過臉:"我的事不用你管。出去。"
"我不走!"我固執地坐在床邊,"我要照顧你!"
"林小雨!"媽媽突然提高音量,"你能不能懂事一點?我現在沒精力應付你!"
這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我站起來,哭著跑出家門。
接下來的一周,我賭氣沒聯系媽媽,她也沒聯系我。周五放學時,班主任叫住我:"林小雨,你媽媽打電話來請假,明天帶你去醫院?"
我愣住了:"她說什么病了嗎?"
"沒有,只說需要你做檢查。"班主任關切地看著我,"你還好嗎?臉色很差。"
我勉強笑笑:"沒事,可能是貧血。"
回到家,我立刻給媽媽打電話,卻被轉入語音信箱。我又給爸爸打電話,他說媽媽也聯系了他,讓他明天一起去醫院。
"你媽媽最近怪怪的。"爸爸憂心忡忡地說,"我問她怎么了,她只說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醫院門口見到了爸爸。他看起來老了很多,眼袋很重,看到我時勉強笑了笑。
媽媽遲到了十分鐘,當她出現時,我和爸爸都驚呆了:她化了精致的妝,穿著漂亮的裙子,看起來...很健康。
"走吧,掛號了。"媽媽平靜地說,然后看向我,"今天是你做檢查。"
"我?"我徹底糊涂了,"我做什么檢查?"
媽媽沒回答,帶著我們來到遺傳病科。當醫生叫我的名字時,我驚恐地看向媽媽:"到底怎么回事?"
媽媽終于崩潰了,眼淚沖花了她的妝容:"小雨,媽媽對不起你...上周的體檢,醫生說你可能有亨廷頓舞蹈癥的征兆..."
爸爸倒吸一口冷氣:"什么?那不是..."
"遺傳病。"媽媽哽咽著說,"我...我外婆死于這個病,我媽媽也是。我以為我逃過了,沒想到..."她說不下去了。
我整個人都懵了。亨廷頓舞蹈癥?那個會讓人慢慢失去行動能力、最后在痛苦中死去的絕癥?
"所以..."我突然明白了,"你和爸爸離婚,趕我走,是因為..."
"我想在還能動的時候安排好一切。"媽媽擦掉眼淚,"房子給你,生活費準備好...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慢慢變成廢人,也不想...不想讓你步我的后塵。"
爸爸一把抱住媽媽:"你這個傻女人!為什么不早說?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啊!"
媽媽在他懷里痛哭:"我怕...怕小雨也..."
我站在原地,感覺天旋地轉。原來媽媽不是不愛我,而是太愛我了。她趕我走,是因為不想讓我看著她走向死亡;她聯系爸爸,是因為擔心我也遺傳了這個病。
檢查結果要一周后才能出來。那一周,我們三個人擠在我的小出租屋里,媽媽睡床,我和爸爸打地鋪。我們聊了很多,關于未來,關于疾病,關于愛。
"不管結果如何,"爸爸握著我和媽媽的手說,"我們都是一家人。離婚協議可以撕掉,我們重新開始。"
媽媽哭著點頭。我看著他們,突然意識到:愛有時候會以最奇怪的方式表現出來。媽媽以為推開我們是保護,其實我們最需要的,是在一起面對一切。
第七天,我們一起去拿結果。醫生笑著說:"好消息,初步檢查沒有發現異常基因。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建議半年后再做一次確認。"
媽媽當場哭成了淚人,爸爸緊緊抱住她。我看著他們,心里既慶幸又后怕。
那天晚上,我們回到了曾經的家。媽媽做了一桌好菜,爸爸開了一瓶珍藏的酒。餐桌上,媽媽鄭重地向我們道歉。
"我以為自己很堅強,"她紅著眼睛說,"其實我只是在逃避。"
爸爸握住她的手:"以后不管發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我看著他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人:不是永遠不犯錯,而是犯錯后還能互相原諒;不是永遠堅強,而是敢于在彼此面前展現脆弱。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聞到煎蛋的香味。走進廚房,看見媽媽系著圍裙在忙活,爸爸在旁邊煮咖啡。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一切鍍上金色。
"早安,寶貝。"媽媽轉身沖我微笑,那個笑容比陽光還溫暖。
我知道,未來的路可能還會有坎坷,但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有時候,愛不是放手,而是緊緊相擁;不是獨自承擔,而是共同面對。
這就是我的家庭故事,關于誤解與原諒,關于分離與重逢,關于那些以愛為名的傷害,以及最終戰勝一切的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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