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今年38歲，是個做事利落、脾氣也不太好的人。她老公劉建軍，是個典型的老好人，在單位是“和事佬”，在家也總夾在老婆和娘之間做“中間人”。家里的矛盾，常年圍著婆婆李淑芬打轉。

李淑芬59歲，早些年是供銷社的會計，精打細算是一把好手。退休三年了，沒病沒災的，但從她搬進兒子家養老開始，日子就不太平了。

這天早上，王芳正準備出門上班，一邊系鞋帶一邊喊：“建軍，今兒你媽要吃什么，你給她弄點。我真沒時間，她現在也能自己動動了，別老啥都等著我。”

劉建軍在廚房擦鍋，支著耳朵聽她說話：“行行行，我來弄。你別著急。”

李淑芬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看電視劇，聽見兒媳說話聲音不善，嘴一撇，冷哼了一聲。

“我咋就成了拖油瓶了呢？”她小聲嘟囔一句，“我住這家里，怎么感覺還是個外人。”

王芳聽見了，回頭一臉不耐煩：“媽，沒人把你當外人。可你在家三年了，水電煤氣都是我們出的，買菜買藥也沒少給你花錢。你退休金一分不掏，還總挑我的理，誰都不是傻子。”

李淑芬一聽這話，立馬坐直了，瞪眼反擊：“我那點退休金我得留著自己防身！你們年輕人現在工作都不穩定，要是哪天建軍失業了，家里還不全靠我那點錢撐著？”

王芳氣得直笑：“媽，你說這話也太有意思了。我們倆現在都有穩定工作，買房還不是你兒子背貸款？你一個月拿四千五，一分不出，還天天挑我的不是，你不覺得過分？”

劉建軍急了，出來勸架：“別吵了別吵了，一大早的，鄰居都聽見了。媽，芳芳說話直點，你別往心里去。咱是一家人，錢的事能好好商量……”

李淑芬一把拍了沙發扶手：“我不掏！我那點退休金是給我老了住院準備的，萬一我摔一跤，住ICU你們能拿得起錢？到時候你們還不得來求我？！”

王芳冷笑：“媽，你這不是養老，這是存著防我們呢。”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這個家里，從李淑芬搬進來的第三個月起，王芳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婆婆不做飯，不帶孫子，什么都不管，卻對家里大小事務指手畫腳。冰箱里買什么菜，她要管；孩子上什么輔導班，她要提意見；王芳每個月給娘家匯幾百塊錢，被她知道了，嘴碎得一天不帶停的。

但最讓王芳憋氣的，就是錢的事。

那次孩子發燒住院，王芳和劉建軍湊不齊押金，急得團團轉。王芳咬牙開口向李淑芬借點錢：“媽，能不能先借我們兩千？等我工資下來馬上還你。”

李淑芬正擦著臉上的面膜，頭都沒抬：“我這錢都做了定期，動不了。再說了，你們兩口子一個月掙一萬多，怎么連兩千都拿不出？”

王芳那天哭著出去，自己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里，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芳心里的怨氣也在一點點累積。

這天晚上，王芳下班回來，聽到婆婆又在跟鄰居說：“我兒媳婦啊，看著人模人樣，其實心眼多得很。整天想著怎么花我的退休金，我都不敢說太多話，不然她能翻天！”

王芳當場怒火中燒，摔了包就進屋，指著李淑芬說：“媽，今天咱把話說清楚。你退休金我沒碰過一分，連借都沒借過，你憑什么在外頭這么說我？”

李淑芬咬牙站起來：“你還敢說你沒動過心思？你上個月不是讓我出點錢給孩子報輔導班？那不就是打我主意？”

“媽！”王芳聲音都哽了，“你知道我為這個家付出多少嗎？三年你住進來，我一共休息了幾個周末？你生病我陪著，吃藥我跑腿，錢沒要你一分。可你有點錢，就當命一樣護著，還怕我搶你的……我到底欠你什么？”

劉建軍看著兩人吵得面紅耳赤，沉默了好一會，終于開口：“媽，芳芳說的也不全是錯。你住在我們家，確實也得考慮一下分擔點開銷了。不求你全出，起碼水電費咱能掏一半吧？”

李淑芬聽了，愣了一下，臉一沉：“你也這么想我？我是你媽，我白養你二十幾年，你現在就這么算計我？”

說完，她一甩手：“我住不下去了，我明兒回我老屋。你們不是覺得我拖累你們嗎？那我走！走得干脆！”

第二天一早，李淑芬真拎著個箱子回了城西的老屋。

王芳也沒挽留，她實在累了。

這一別，兩個月過去了，李淑芬沒聯系過他們。直到有一天，劉建軍接到鄰居電話，說老太太在家摔了一跤，是鄰居送去的醫院。

王芳聽到后，沉默了一會，最后說：“走吧，咱一起去看看。”

醫院病房里，李淑芬坐在床上，臉色蒼白。見到他們進門，她扭頭不看。

王芳也沒多話，默默地收拾她床頭的東西，倒水，換水果。直到要走時，才輕聲說：“媽，我們不是不管你。你要覺得養老花錢是負擔，那我們以后每月給你轉生活費，你自己住也行。但別再覺得我們是為了你的錢，那樣太傷人了。”

李淑芬抿了抿嘴，眼圈有點紅，卻倔強地沒說話。

后來，李淑芬沒有搬回兒子家，而是自己在老房子那片找了個合適的護工，自己花錢請人照顧。王芳和劉建軍每月照樣給她轉生活費，逢年過節也去接她回來住幾天。

人情這東西，不能全算錢，但錢和情要怎么擺，得看每個人的心有多寬。

李淑芬后來慢慢明白，自己守著那點退休金，擋住的不是開銷，是和兒媳之間本該有的信任。

只是有些事，一旦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再好也回不到從前。